第30章 ：归零与未知的召唤

会议室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，将初冬的寒意隔绝在外。长方形的会议桌旁稀稀落落地坐着五六个人，都是与"海洋之星"项目相关的核心成员。姜晚站在会议室前方，身后是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白板，上面还残留着上一场会议留下的零星字迹。

"关于'海洋之星'美元债一役的复盘总结就到这里。"姜晚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清晰，"本次操作独立完成，净收益81.5万美元，相关报告已提交归档。"

她没有使用投影仪，只是拿着几页打印简洁的会议纪要。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中透进来，在她脸上投下细密的光影。这个曾经座无虚席的会议室，如今只剩下寥寥数人。她知道，这些人与其说是来听复盘，不如说是想亲眼见证她在这个公司的最后时刻。

会议室里的气氛微妙得如同绷紧的弦。投资部的王明低头摆弄着钢笔，数据分析师赵敏的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，而交易部的小张则一直盯着手机屏幕，仿佛在等待什么重要消息。

姜晚顿了顿，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之人，最后落在自己面前空白的笔记本上。那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，还是沈凛去年送给她的生日礼物。

"此外，基于个人职业规划，我将不再负责华辰项目的后续风控工作。所有相关资料已整理完毕，随时可以交接。"

这句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，激起细微的涟漪。王明手中的钢笔突然滚落在地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赵敏下意识地捂住了嘴，而小张终于抬起头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。

"姜总监，这......"赵敏忍不住开口，却在姜晚平静的目光下咽回了后面的话。

就在这一刻，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，外面办公区的窃窃私语声隐约传来：

"听说猎头已经推荐了三个候选人，都是国际投行出身......"

"沈总这次是铁了心要换人啊......"

"姜总监这次操作不是赚回来了吗？为什么还要......"

门又被轻轻合上，切断了那些流言蜚语。姜晚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，她拿起水杯，轻轻呷了一口，温热的水流勉强压下了喉咙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哽咽。

独立打赢这场仗，填平亏损，将负债降至5.5亿，她证明了自己的价值。但胜利的喜悦，早已被沈凛那堵冰墙消磨得一干二净。在这里，她已看不到前路。

"如果没有什么其他问题......"姜晚放下水杯，准备宣布散会。

"砰。"

会议室的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，重重撞在墙壁上，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。

沈凛站在门口，依旧是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，领口还带着室外的寒气，仿佛刚从某个冰封之地归来。他的出现，让原本就微妙的空气瞬间冻结。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僵住了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。

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，像两道精准的激光，直接落在姜晚身上。那眼神里，没有了前几日的暴戾，也没有了刻意的无视，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、近乎疲惫的沉寂。

姜晚的心脏猛地一缩，握着水杯的手指下意识收紧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边轰鸣，却强迫自己保持表面的平静。

他一步步走近，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，在寂静的会议室里被无限放大。最终，他在长桌尽头停下，与姜晚隔着数米的距离。这个距离，既不会显得太过亲密，又足以让他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落入她的眼中。

他的视线，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，那目光中带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——有审视，有决绝，甚至还有一丝几不可察的......祈求？

然后，他用那种沙哑而疲惫，却依旧不容置疑的声线，打破了所有的僵局：

"准备一下，明天去冰岛。"

姜晚彻底愣在原地，大脑一片空白。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，赵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，王明则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。

冰岛？在那个遥远的、冰与火交织的国度？在他们关系破裂、形同陌路的此刻？

她看着他，想从他眼中找到一丝戏谑、嘲讽或者任何可以解读的情绪，却只看到一片深沉的、近乎虚无的黑暗。那里面，甚至藏着一丝她从未见过的......破碎感？

那句「Self-destruct parameter... Value = 1」再次诡异地浮现在她脑海，与此刻沈凛眼中那抹破碎感形成了诡异的呼应。

所有拒绝的言辞，所有积压的委屈和愤怒，在对上这双眼睛和联想到那诡异心声的瞬间，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，仿佛要挣脱束缚。

沈凛没有等待她的回应，仿佛这只是一个既成事实的通知。他深深看了她一眼，那眼神复杂难辨——有不容置疑的命令，有难以言说的苦衷，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。然后他转身，大衣下摆划过一个决绝的弧度，消失在门外。

会议室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。几秒钟后，外面办公区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议论声，如同潮水般透过门缝涌进来。

"你听到了吗？冰岛？"

"这到底是什么情况？"

"沈总不是要换掉姜总监吗？怎么突然......"

姜晚依然站在原地，手中的会议纪要不知何时已经飘落在地。她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被颠覆了。那个冷静自持的沈凛，那个将她边缘化的沈凛，那个在她证明自己后依然无动于衷的沈凛，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要求？

冰岛。那个位于世界尽头的国度，那个有着冰川与火山并存的土地。这个地点本身就充满了象征意义——冰与火的交融，毁灭与重生的轮回。

她缓缓蹲下身，拾起散落的文件。纸张在她微微颤抖的手中发出细碎的声响。当她重新直起身时，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，只有微微泛红的耳垂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。

"会议到此结束。"她对着还在震惊中的同事们说道，声音出奇地平稳。

倒计时，在这一刻，归于虚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