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：冰封的曲线

晨光熹微，透过百叶窗的缝隙，在办公桌上切割出细长的光带。姜晚坐在桌前，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，仿佛要将自己完全融入这数字的世界。

"姜总监，这是需要您过目的华辰项目后续风险评估，如果……如果您还有时间的话。"

助理小林轻手轻脚地走进办公室，将一份文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角。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迟疑，像是在斟酌每一个用词，生怕触动什么敏感的神经。

姜晚从数据中缓缓抬起头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只是淡淡地"嗯"了一声。她伸手接过文件，指尖刻意避开了与助理的任何触碰。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小林的眼睛，她微微抿了抿唇，欲言又止，最终还是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。

门被轻轻带上，室内重新恢复了寂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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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此同时，在办公区另一端的茶水间里，几个同事正聚在一起低声交谈。

"你们看到今天早上的邮件了吗？风控总监的招聘已经正式启动了。"投资部的王明一边冲泡咖啡，一边压低声音说。

数据分析师赵敏叹了口气："这也太快了吧？姜总监才刚出了点状况，沈总就这么急着换人？"

"这你就不懂了。"交易部的小张接过话茬，"沈总向来最看重专业能力。上次那六十五万的亏损，在咱们看来可能不算什么，但在沈总那里就是原则问题。"

"可是姜总监之前立过那么多功劳啊！"赵敏忍不住反驳，"去年那个能源项目的风险预警，帮公司避免了上亿的损失，这些难道都不算数了吗？"

"在资本市场，过去的功劳簿是最不值钱的。"王明摇了摇头，"不过我总觉得这事有点蹊跷。你们不觉得沈总这次处理得太决绝了吗？连个体面的过渡期都不给。"

"我听说啊，"小张神秘地压低声音，"那天沈总在媒体面前发那么大的火，是因为有记者拿姜总监的能力说事。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沈总在公开场合失态？"

"这么说来，沈总是不是在保护姜总监？"赵敏眼睛一亮。

"想多了。"王明嗤笑一声，"要是真想保护，会当场宣布职位空缺？这分明是要划清界限。"

他们的对话被突然走进茶水间的周韵打断。几个人立刻散开，装作在忙碌的样子。

"都很闲？"周韵冷冷地扫视一圈，"要是对公司的决策有意见，可以直接来找我谈。"

茶水间顿时鸦雀无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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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晚对这一切浑然不知。她将自己完全沉浸在"海洋之星"的后续操作和其他市场分析中，这是她构筑的堡垒，用专业和冷静堆砌而成的避难所。

偶尔，在起身倒水的间隙，她的目光会不受控制地掠过玻璃墙，落在那块巨大的心率投屏上。

蓝色的曲线，依旧在65-72的区间内平稳波动，冷静得像北极冰川的核心，纹丝不动。那是沈凛的心率，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令人绝望的稳定。

红色的曲线，则被她强行压制在70-78的"正常"范围，像在极力维持着最后的风度。这是她的心率，每一分稳定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。

两条曲线，再无交汇的可能。它们平行着，延伸向看不见的远方，中间隔着一道仿佛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。

"姜总监，交易部问您对'海洋之星'的下一步操作建议。"内线电话里传来交易员小张的声音。

姜晚收回视线，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："继续持有空头仓位，止损位调整到94.5。"

"好的。还有……沈总刚才问起这个头寸的情况。"

她的手指微微收紧，指节泛白："按照正常流程向他汇报即可。"

挂断电话后，她深吸一口气。沈凛在关注她的操作？是想要找出她的下一个错误，还是……

不，她不能再让自己陷入这种无谓的猜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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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总裁办公室里，沈凛正站在窗前，目光深沉地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。

"沈总，这是猎头推荐的第一批候选人简历。"周韵将一叠文件放在他的办公桌上，"不过，我建议您再考虑一下。姜总监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，一次失误并不能否定她的全部价值。"

沈凛没有转身，声音冷峻："在金融市场，一次失误就足以致命。"

"可是……"

"没有可是。"他打断她，"执行命令。"

周韵欲言又止，最后还是默默地离开了办公室。

当门关上后，沈凛才缓缓转过身。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那个相框上——那是去年公司年会上，他与姜晚的合影。照片中的她笑靥如花，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。

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相框表面，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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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休时分，办公区角落里的议论还在继续。

"我刚才去送文件，看见姜总监还在认真工作呢。"赵敏小声说，"要是我遇到这种事，早就请假回家了。"

"这就是人家能当总监的原因。"王明叹了口气，"不过说真的，你们不觉得沈总最近也很反常吗？"

"怎么说？"

"我前天晚上加班到十点，看见沈总一个人站在那块心率屏前发呆。"王明压低声音，"而且他的心率曲线，最近是不是太平稳了点？平稳得有点不正常。"

小张不以为然："沈总的心率什么时候不正常过？他就是个机器人。"

"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才奇怪啊。"王明若有所思，"上次公司面临那么大的危机，他的心率都没超过75。这次处理姜总监的事，居然也一点波动都没有。这正常吗？"

他们的讨论被一阵脚步声打断。看见来人，几个人顿时噤声，各自散开。

姜晚从他们身边走过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，仿佛什么都没听见。但紧握的拳头，却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。

回到办公室，她轻轻关上门，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。外面的议论声虽然轻微，却依然穿透隔音门板，像细针一样刺痛她的耳膜。

她走到窗前，望着楼下渺小如蚁的人群。在这个高度，一切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。可为什么，她的心还是会痛？

整理好情绪，她重新坐回桌前，翻开那份风险评估。在审阅到第三页时，她发现了一个细微的数据误差。若是平时，她会立刻召集项目组开会讨论。但现在...她犹豫了。

最终，她还是拿起笔，在旁边的空白处工整地标注出问题所在。这是她的坚持，与职位无关，与处境无关。

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，夕阳的余晖为办公室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。

她放下笔，用力闭了闭眼。当再次睁开时，眸子里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平静。

在那份风险评估的最后一页，她找到了签名处。笔尖在纸张上方停顿了片刻，然后坚定地落下。

"姜晚"

两个汉字工整有力，每一笔都像是刻进纸纤维深处。

收拾好桌面，她站起身，最后看了一眼那块心率投屏。红蓝曲线依然在各自的轨道上平稳运行，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。

也许，这就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。在专业的领域里，她做到了问心无愧；在感情的世界里，她保持了最后的尊严。

拿起包，她推开办公室的门。走廊尽头的总裁办公室依然亮着灯，但她知道，那已经是一个与她无关的世界。

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，而她，也将在新的战场上继续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