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：沉默的反击

清晨七点三十分，姜晚推开凛途资本大厦的旋转玻璃门。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，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。她特意提早了一个小时到公司，不是为了表现，而是需要这一小时的绝对安静，来平复内心的波涛汹涌。

前台小妹看见她时明显愣了一下，随即慌乱地低下头假装整理文件。姜晚目不斜视地走过，却能感受到那道视线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。

这已经是沈凛宣布"风控负责人空缺"的第二个工作日。二十四小时，足够让一则丑闻在金融圈发酵成无数个版本。她不用看手机都知道，那些行业聊天群里正如何热烈地讨论着她的"陨落"。

推开办公室的门，她意外地发现窗台上的绿植已经被换成了新鲜的白色百合。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的安排——行政部总是最懂得察言观色。她轻轻碰了碰花瓣，唇角泛起一丝苦笑。在这个圈子里，人情冷暖总是体现得如此直白。

"姜总监，早。"

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姜晚转过身，看见一个抱着厚厚一叠文件的年轻分析师正站在门口，脸上写满了忐忑。

"早。"她平静地回应，走到办公桌前放下包。

"那个...周总让我把这些资料送过来，说是...岗位交接可能需要..."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小，最后几个字几乎含在嘴里。

姜晚的动作顿住了。她缓缓抬起头，目光如冰冷的刀刃般射向对方：

"所以，连你也要来问我，那六十五万的亏损，是不是证明我根本不配坐在这里？"

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像裹着冰碴，砸在男孩脸上。那男孩顿时涨红了脸，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，"姜、姜总监，我不是这个意思...我只是..."

"放那儿吧。"姜晚没再看他，目光重新锁定在眼前已经亮起的三块屏幕上。她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，调取着密密麻麻的数据流。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克制，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。

男孩如蒙大赦般将文件放在角落的茶几上，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，临走时还不忘轻轻带上门。

"咔哒"一声，门锁合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姜晚停下敲击键盘的手，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，深深吸了一口气。她伸手按下遥控器，办公室的电动百叶窗缓缓降下，将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的办公区隔绝在外。光线透过百叶窗的缝隙，在室内投下斑驳的条纹，如同囚笼。

她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。那些假装忙碌实则窃窃私语的下属，那些投来同情或幸灾乐祸目光的同级，还有那些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向新主子效忠的投机者。

这一切，她都太熟悉了。在这个弱肉强食的金融丛林里，失败者的下场从来都是如此。

可是，她真的是失败者吗？

那个盘桓在她脑海深处的声音再次响起——「Self-destruct parameter… Value = 1」。

自毁参数。这个词组自从昨天闯入她的意识后，就再也挥之不去。她尝试过各种解读：是沈凛对她职业生涯的毁灭计划？还是他自身某种状态的暗示？抑或只是她过度紧张产生的幻觉？

但无论她如何揣测，有一个事实始终无法改变：沈凛当着所有人的面，宣判了她的"出局"。

"需要最专业的风控，不是感情用事的新手。"

这句话像魔咒一样缠绕着她。感情用事？她想起那些加班到凌晨的夜晚，那些为了一个数据反复核对的执着，那些顶着压力否决高风险项目的决断...所有这些，在他眼里都只是"感情用事"？

一股尖锐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，但她很快将它压制下去。

不，现在不是沉溺于伤痛的时候。

她重新坐直身体，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屏幕上。既然沈凛已经关上了那扇门，她就必须为自己打开一扇窗。

"海洋之星"航运公司的财报数据在屏幕上滚动。这家表面光鲜的老牌企业，实际上早已千疮百孔。她调出最近三个季度的报表，敏锐地捕捉到几个异常波动的科目：应收账款周转天数无故延长、短期借款激增却未见相应投资、还有那艘被扣押在鹿特丹港的"珍珠号"所产生的巨额滞港费...

所有线索在她脑海中逐渐串联，勾勒出一个清晰的做空机会。

这就是她的反击。不是歇斯底里的辩解，不是委曲求全的讨好，而是用最专业、最冷静的方式，证明自己的价值。

她拿起内线电话，按下交易部的快速拨号键。

"是我，姜晚。"她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，"执行指令：融券卖出'海洋之星'2026年到期美元债，目标价位92.0，用尽我权限内所有额度。"

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，显然是交易员被她的指令和此刻的冷静震慑住了。

"姜总监，您确定吗？现在市场对这家公司的评级还是BBB+，而且..."

"我确定。"她打断对方，语气斩钉截铁，"所有的分析报告我已经发到你的邮箱。包括他们未披露的船舶扣押损失，以及下个月即将到期的五亿美元债务。一切后果，我来承担。"

挂断电话后，她缓缓站起身，走到百叶窗前。透过细密的缝隙，她看见交易区的几个交易员正聚在一起低声讨论，不时朝她的办公室方向张望。

让他们讨论去吧。很快，他们就会明白，姜晚从来都不是靠着沈凛的庇护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。

窗外的阳光突然突破了云层，一道强烈的光束透过百叶窗的缝隙，正好照在她胸前那枚精致的钻石胸针上——那是她用自己的第一笔年终奖金买的，象征着完全属于她自己的成就。

今天，她要重新戴上这枚勋章。

她回到电脑前，开始撰写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。不是为了给谁看，只是为了梳理自己的思路。键盘敲击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，像战鼓，宣告着一场属于她一个人的战争已经开始。

没有人知道，在写下每一个字的时候，她的心都在滴血。但正是这种疼痛，让她更加清醒，更加坚定。

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"自毁"，那么她偏要在废墟中，重建一个更强大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