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后台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,沈清辞的指尖还残留着琴键的冰凉,顾宴臣的呼吸却烫得惊人。他看着顾宴臣泛红的眼眶,那里面翻涌的偏执与脆弱交织,像头困在牢笼里的猛兽,既想嘶吼又怕惊扰了眼前人。
“写吧。”沈清辞轻轻抽回被攥得发红的手腕,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,“我等着。”
顾宴臣猛地抬头,像是怕自己听错,喉结滚动了几下,才艰涩地开口:“你……说真的?”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沈清辞手腕上的红痕,那里是刚才自己用力留下的印记,此刻却像在灼烧他的皮肤。
沈清辞没直接回答,只是转身走向钢琴,掀开琴盖。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,在琴键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他坐下,指尖悬在琴键上方,侧头看他:“要听什么?”
顾宴臣僵在原地,看着他清瘦的背影被月光勾勒出柔和的轮廓,突然觉得喉咙发紧。那些准备好的质问、那些藏在心底的恐慌,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温顺击溃。他一步步走过去,在钢琴旁的地毯上坐下,背靠着琴腿,像只终于找到巢穴的兽。
“就弹……你刚才改的那段。”他声音很低,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请求,“那个像在呼救的调子。”
沈清辞的指尖落下,琴音骤然急促起来,比在舞台上更加激烈,每个音符都像带着钩子,勾得人心头发紧。那是他被锁在别墅时的绝望,是想逃却逃不掉的挣扎,是无数个夜晚对着墙壁无声的呐喊。
顾宴臣静静听着,指尖深深掐进地毯里。他知道这琴音里的每一份尖锐都源于自己的偏执,可他控制不住——只要想到沈清辞可能再次消失,想到他曾经站在舞台中央唱歌时,眼里没有一丝自己的影子,他就恨不得把这人拆骨入腹,永远锁在身边。
“清辞,”琴音稍歇的间隙,顾宴臣突然开口,声音带着点破碎感,“别再唱那首《远帆》了,好不好?”那是沈清辞声带受损前最喜欢的歌,讲的是远航的船永远不回头。
沈清辞的指尖顿在琴键上,琴音戛然而止。他侧过脸,月光落在他苍白的侧脸,眼神复杂:“你在怕。”
“是。”顾宴臣干脆承认,仰头望着他,眼里的疯狂几乎要溢出来,“我怕你像歌里的船,一扬帆就再也不回来。”他伸手,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沈清辞垂在琴键旁的手指,“我改,我把人都撤了,屏蔽器也扔了。你想出门就出门,想去哪就去哪,只要……只要让我跟着。”
这已经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,像只收起利爪的兽,笨拙地学着讨好。
沈清辞看着他,突然低笑一声,那笑声嘶哑,却带着释然。他重新落下指尖,琴音变得舒缓起来,不再是激烈的挣扎,而是带着点温柔的调子。“这首叫《归港》,”他轻声说,声音虽哑,却清晰,“还没写完。”
顾宴臣愣住了。
“以前总想着远航,”沈清辞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,“现在觉得,有个能归的港,也不错。”
月光下,琴音流淌,顾宴臣靠在琴腿上,看着沈清辞的侧脸,突然觉得心口那团紧攥的戾气,正一点点被这温柔的琴音融化。他知道,沈清辞没说“好”,但也没说“不好”。
可这就够了。
他有的是时间,等他写完那首《囚笼》,等他学会怎么去爱,等他心甘情愿地,把“归港”的船舵,亲手交到自己手里。
夜色渐深,琴音未歇,后台的灯光昏黄,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,交织在一起,再也分不清彼此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