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沈清辞的演出定在周末午后,音乐厅的后台弥漫着松香与发胶的味道。他对着镜子整理领结,指尖划过喉结时微微发颤——自从声带受损,他再没在人前唱过一个音符,这次选择用钢琴独奏完成演出,本就是场孤注一掷的冒险。

“紧张吗?”顾宴臣的声音从镜中映出,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,手里捧着沈清辞的乐谱,指腹在封面反复摩挲,像是在确认纸张的温度。

沈清辞没回头,只是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:“你不该来的。”

“我说过,你在哪,我就在哪。”顾宴臣走到他身后,双手轻轻搭在他肩上,镜中的两人身影交叠,像幅密不透风的画,“你的《一步》,我改了三个小节,加了低音铺垫,更稳。”

沈清辞皱眉:“那是我的曲子。”

“是‘我们’的。”顾宴臣的指尖收紧,隔着衬衫按在他的脊椎上,一节一节地数,“从第一节到第十二节,对应你声带受损后的十二个月。我在每个转音处都标了换气记号,你不用勉强自己开口,琴键会替你说话。”

他的呼吸拂过沈清辞的耳廓,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:“台下第三排中间的位置是空的,我会坐在那里。你不用看别人,只看我就好。”

沈清辞猛地挣开他的手:“顾宴臣,你到底想干什么?把我困在钢琴前,困在你的视线里,这就是你想要的?”

“我只是想让你好好的。”顾宴臣的声音沉了下去,眼底翻涌着偏执的红,“你声带坏了,不能唱了,那就弹琴。只要你还能坐在琴凳上,就永远逃不出我的视线——这有什么不好?”

后台的门被推开,工作人员探头进来:“沈先生,该您上场了。”

沈清辞抓起乐谱就走,顾宴臣却在他身后轻笑一声:“清辞,别想着在台上做傻事。我在观众席装了信号屏蔽器,你的手机打不出去;出口都有我的人守着,你跑一步,他们就会把你‘请’回来。”

沈清辞的脚步顿在舞台入口,冰凉的幕布蹭过手背,像条无形的锁链。

聚光灯打在钢琴上时,沈清辞看见了台下的顾宴臣。他果然坐在第三排中间,坐姿笔挺,手里拿着个望远镜,镜片反射着冷光,死死锁着自己。那目光太烫,烫得他指尖发颤,第一个音就弹错了。

台下传来细碎的议论声,沈清辞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看向琴键。《一步》的旋律缓缓流淌出来,本该温柔的调子,被他弹得带着股挣扎的锐度——那是他被锁在别墅里的日夜,是顾宴臣在乐谱上密密麻麻的批注,是深夜里膝盖传来的隐痛。

弹到高潮处,他突然改了调子,硬生生插入一段急促的音阶,像在疯狂地叩门,又像在绝望地呼救。台下的顾宴臣脸色骤变,握着望远镜的手青筋暴起。

沈清辞却像没看见,指尖在琴键上越跑越快,琴音撞在音乐厅的穹顶上,发出震耳的回响。他想起自己曾经在舞台上唱歌的样子,那时的声音清亮得能穿透云层,而现在,只能用这激烈的琴声嘶吼。

突然,他猛地抬手,狠狠砸在琴键上——不是和弦,是混乱的噪音,像玻璃碎裂。

全场哗然。

顾宴臣霍然起身,在工作人员阻拦的瞬间,已经翻过长椅,朝着舞台冲来。沈清辞看着他眼里的疯狂,突然笑了,手指重新落下,弹出一段极轻的旋律,是他们初见时,他在琴房哼过的小调。

顾宴臣的脚步顿住了。

那旋律太轻,像羽毛落在心尖,又像冰棱融化成水。沈清辞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,目光第一次主动迎向台下的顾宴臣,带着点嘲讽,又带着点认命的温柔。

一曲终了,沈清辞起身鞠躬,台下寂静片刻,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。他没看那些陌生的面孔,只望着顾宴臣,用口型说:“你赢了。”

顾宴臣站在原地,眼眶泛红,像头终于捕获猎物的困兽,却不知该如何下口。

后台的休息室里,顾宴臣把沈清辞按在墙上,吻铺天盖地落下来,带着牙齿的厮咬和浓重的呼吸:“为什么要改调子?为什么要逼我?”

“因为我想看看,”沈清辞偏过头,避开他的唇,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,“你到底有多怕我消失。”

顾宴臣的动作僵住,眼底的偏执碎成一片:“我怕……我怕你像以前那样,趁我不注意就跑掉,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,唱着我听不懂的歌。”

沈清辞抬手,轻轻抚摸他的脸颊,指尖沾着刚才弹琴时蹭到的松香:“顾宴臣,我不跑了。”

顾宴臣猛地抬头,眼里闪着不敢信的光。

“但你得答应我,”沈清辞的目光很静,“把你那些人撤了,把信号屏蔽器扔了。我就在这里弹琴,你想听多久,就听多久。”

他顿了顿,看着顾宴臣紧绷的下颌:“还有,别再改我的曲子了。你喜欢,可以自己写,写一首属于你的《囚笼》,我会认真听。”

顾宴臣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手腕,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,最终却慢慢松开,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好……我写。”

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,落在钢琴的漆面上,映出两个交叠的影子。沈清辞知道,顾宴臣的偏执不会一夜消失,这场追逐或许永远没有终点,但此刻,当琴键的余音散去,他突然觉得,被这样疯狂地“囚禁”着,似乎也没那么难熬。

至少,这囚笼里有琴声,有目光,有一个愿意为他写《囚笼》的疯子。而他,愿意做那个在笼中弹琴的人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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