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顾宴臣的背很稳,像载着沈清辞走过了漫长的雾季。

回到别墅时,管家已经备好了姜汤,姜味混着蜂蜜的甜,在舌尖漫开时,沈清辞才发现自己的指尖冻得发僵。顾宴臣拿着毛巾,笨拙地替他擦湿漉漉的头发,指腹蹭过耳廓时,带着小心翼翼的温度。

“下次再跑,我就……”顾宴臣的声音顿住了,眼底翻涌的偏执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压下去,最终只是叹了口气,“我就把整个山头的雾都吹散。”

沈清辞没接话,只是低头喝着姜汤。雾气在他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,落下时像极了眼泪。他知道顾宴臣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——是“把你锁起来”,是“再也不让你踏出这扇门”,可他终究是没说,像在极力收敛爪牙的猛兽。

晚上,沈清辞被膝盖的隐痛惊醒。窗外的雾已经散了,月光透过纱帘落在地板上,像铺了层碎银。他起身想去拿药,脚刚落地,就看见门口站着道黑影。

“疼醒了?”顾宴臣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低哑,手里端着杯温水和药盒,“我听见你翻身了。”

沈清辞愣住了。他的动作很轻,几乎没发出声音,这人却醒了——原来他一直没睡,就守在门外。

顾宴臣走过来,把药片放在他手心,又递过温水:“医生说这个药副作用小,不会影响声带恢复。”他蹲下身,指尖轻轻按在沈清辞的膝盖上,隔着睡裤,能感觉到那里的温度偏高,“我给你按按?以前学过一点推拿。”

沈清辞点点头,看着他半跪在地,专注地替自己按摩膝盖。月光落在他发顶,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,侧脸的轮廓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温顺,完全不像那个会红着眼眶说“不准跑”的疯子。

“顾宴臣,”沈清辞突然开口,声音很轻,“你以前……是不是也这样守着我?”

顾宴臣的动作顿了顿,耳根微微发红:“你刚受伤那会儿,总在夜里发烧,说胡话要找琴弓。”他的声音低了些,“我怕你半夜起来乱走,就搬了张行军床,守在你病房门口。”

沈清辞的心轻轻一颤。他记不清那时的事了,只记得醒来时总能看到顾宴臣,穿着白大褂,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,却总说“我刚下班”。

原来那些被他忽略的瞬间,都藏着这样沉默的守护。

按摩结束后,顾宴臣起身想走,却被沈清辞拉住了手腕。“别走。”沈清辞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,“陪我坐会儿。”

顾宴臣的眼睛瞬间亮了,像被点燃的星火。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,双手放在膝盖上,腰背挺得笔直,像在接受什么神圣的使命。

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,月光在地板上流淌,空气里只有彼此平稳的呼吸声。沈清辞看着顾宴臣,突然觉得,这人的偏执或许永远不会消失,但他愿意学着把爪牙藏起来,用笨拙的方式靠近自己——这就够了。

“下周的演出,”沈清辞打破沉默,“你陪我去。”

顾宴臣猛地抬头,眼里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:“真的?”

“但你不能盯着我,也不能跟任何人起冲突。”沈清辞补充道,“就像……普通观众一样。”

顾宴臣用力点头,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:“我都听你的!你让我站着我就不坐着,你让我闭嘴我就不说话!”

沈清辞被他逗笑了,眼角的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琴谱——是他昨天写的《一步》,被顾宴臣细心地用夹子夹好,边角压得平平整整。

“明天……弹给你听?”沈清辞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。

顾宴臣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,他紧紧攥着拳头,指节泛白:“好。”

第二天清晨,琴房里传来久违的旋律。

不是《月光》的清冷,也不是协奏曲的激昂,是《一步》的温柔舒缓,像初春的溪流漫过青石,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释然的暖意。沈清辞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,目光落在站在门口的顾宴臣身上,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。

顾宴臣站在原地,没有靠近,只是安静地听着。他看着沈清辞专注的侧脸,看着他指尖流淌出的旋律,眼底的偏执被一种柔软的情绪填满——这是属于他们的旋律,是沈清辞写给他们的和解曲。

一曲终了,沈清辞转过身,看着顾宴臣,突然笑了:“好听吗?”

顾宴臣的眼眶泛红,他快步走过去,蹲下身,仰视着沈清辞,声音带着哽咽:“好听。清辞,只要是你弹的,都好听。”

沈清辞伸出手,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,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。阳光透过琴房的窗户,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,钢琴上的乐谱被风吹得轻轻翻动,发出沙沙的声响,像在为他们祝福。

沈清辞知道,雾散了,阳光总会照进来。

他们的故事或许永远带着偏执的底色,带着追逐与逃离的伤痕,但此刻,在这温柔的琴音里,在彼此温暖的目光里,他们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节奏——一步一步,慢慢靠近。

而下周的演出,将是他们迈出的,新的一步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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