琴房里的和解

回去的路上，车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。沈清辞靠在副驾驶座上，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，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，像是在弹一首无声的旋律。

顾宴臣偶尔会侧过头看他，目光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，像怕惊扰了什么美梦。红灯亮起时，他会伸手，轻轻碰一下沈清辞的手背，确认对方没有躲闪，才敢悄悄蜷回手指，嘴角抿出一个极浅的弧度。

沈清辞把这一切看在眼里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，暖暖的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。他想起音乐学院琴房楼下的那棵梧桐树，想起雨里顾宴臣湿透的背影，想起那些被藏起来的乐谱和被锁死的门窗——原来所有的偏执和疯狂背后，都藏着这样笨拙而汹涌的爱意。

回到别墅时，夕阳正染红了半边天。沈清辞径直走向琴房，顾宴臣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，像个被允许进入禁地的孩子，眼里满是雀跃和不安。

“想弹首曲子。”沈清辞拿起琴凳上的乐谱，转身对顾宴臣说，声音比以前清晰了些，带着点刚恢复的沙哑。

顾宴臣立刻点头，找了个离钢琴最近的椅子坐下，双手放在膝盖上，腰背挺得笔直，像在听一场重要的演奏会。

沈清辞在琴凳上坐下，指尖落在琴键上的瞬间，空气仿佛都安静了下来。他没有弹那些熟悉的曲子，而是弹出了一段全新的旋律——舒缓、温柔，带着点释然的暖意，像初春的溪流漫过解冻的土地。

顾宴臣的呼吸渐渐放缓，他看着沈清辞专注的侧脸，看着他指尖在琴键上灵活地跳跃，眼底的偏执和不安一点点褪去，只剩下纯粹的痴迷和温柔。他能听出这段旋律里的情绪，有过去的挣扎，有现在的平静，还有对未来的期许，像他们之间这段曲折的关系，终于在磕磕绊绊中找到了和谐的节奏。

一曲终了，琴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。

沈清辞转过身，看着顾宴臣，突然笑了：“这首曲子，叫《和解》。”

顾宴臣的眼睛瞬间亮了，像被点燃的星火，他猛地站起身，快步走到沈清辞面前，蹲下身，仰视着他，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：“清辞……这是……为我们写的吗？”

沈清辞点点头，指尖轻轻划过他的脸颊，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：“顾宴臣，以前的事，对不起。”

顾宴臣愣住了，眼眶瞬间红了。他从没想过能听到沈清辞的道歉，在他心里，所有的错都是自己的，是他的偏执把对方逼到了绝境，是他的疯狂让这段关系变得扭曲。

“不……不是你的错。”顾宴臣抓住沈清辞的手，贴在自己脸上，滚烫的眼泪落在对方的手背上，“是我不好，我不该那样对你，不该锁着你，不该……”

“都过去了。”沈清辞打断他，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坚定，“顾宴臣，我们都有做错的地方。但现在，我们可以试着……重新开始。”

顾宴臣的身体猛地一颤，他抬起头，撞进沈清辞清亮的眼眸里，那里没有了过去的恐惧和抗拒，只有平静的温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。

“重新开始……”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，像在确认什么，“真的可以吗？”

“可以。”沈清辞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，动作自然而亲昵，“但你要答应我，以后不许再做那些极端的事，不许再偷偷吃药，不许再把我锁起来。”

顾宴臣用力点头，像个得到承诺的孩子，眼泪掉得更凶了：“我答应你！我什么都答应你！清辞，只要你不离开我，我什么都愿意改！”

沈清辞看着他泛红的眼眶，看着他眼底那抹近乎卑微的祈求，心里一软，伸手将他揽进怀里。顾宴臣的身体瞬间僵住，随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，紧紧回抱住他，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揉进骨血里，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溢出来，带着无尽的委屈和庆幸。

“谢谢你……清辞……谢谢你……”

沈清辞拍着他的背，任由他抱着，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和颤抖的身体。夕阳透过琴房的窗户，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光斑，钢琴上的乐谱被风吹得轻轻翻动，发出沙沙的声响，像在为这场迟来的和解伴奏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顾宴臣才慢慢松开手，眼眶红红的，像只刚哭过的大型犬。他抬手，用指腹轻轻擦去沈清辞脸颊上沾染的泪水，动作温柔得不像话：“对不起，把你弄湿了。”

沈清辞笑了笑，摇摇头：“没关系。”

他重新坐回琴凳上，指尖再次落在琴键上，弹出了《和解》的副歌部分。这次的旋律更加明快，带着点雀跃的调子，像雨后初晴的天空，湛蓝得让人心情舒畅。

顾宴臣坐在旁边，安静地听着，嘴角始终挂着浅浅的笑意。他知道，沈清辞的原谅不是终点，他的偏执也不会一夜之间消失，他们之间或许还会有摩擦和争吵，但此刻，在这首温柔的和解曲里，在彼此温暖的怀抱里，他们终于找到了一种新的相处方式——不再是追逐与逃离，而是并肩同行，一起面对未来的风雨。

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，琴房里的灯光亮了起来，柔和的光线洒在钢琴上，洒在两人交叠的影子里。沈清辞的指尖还在琴键上跳跃，顾宴臣的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，像在欣赏世间最珍贵的宝藏。

或许，最好的爱情从来都不是完美无瑕的，而是像这首《和解》一样，带着过去的伤痕，却能在彼此的包容和理解里，弹出最温柔动听的旋律。

而他们的故事，才刚刚进入最动人的乐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