坠崖

沈惊澜体内那股一直被压抑的、属于沙场喋血磨砺出的凶悍内力,在目睹戒律棍落下的瞬间,彻底冲破了理智的枷锁,如同困兽出闸,轰然爆发!

“轰!”

气浪以他为中心炸开,架在他脖颈上的几柄长剑竟被硬生生震飞出去!持剑的执法弟子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传来,虎口崩裂,踉跄后退。
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。

就连那即将落在谢云深后心的戒律棍,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气浪和嘶吼微微一滞。

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,沈惊澜的身影已如一道撕裂虚空的黑色闪电,不顾一切地扑至!他没有去攻击任何人,他的目标只有一个——挡在谢云深身后!

“嘭!”

沉闷的撞击声响起。

那蕴含雷霆之力的戒律棍,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沈惊澜及时用背部硬生生扛下的脊梁上!

“噗——!”

一口滚烫的鲜血从沈惊澜口中狂喷而出,溅在身前谢云深雪白的衣领上,如同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,刺目惊心。

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,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,但他搂住谢云深腰肢的手臂,却如同铁箍般没有丝毫松动。

谢云深在他扑来的那一刻已然回头,正对上他喷出的鲜血和那双因剧痛而充血、却依旧死死盯着他的眼睛。谢云深脑中一片空白,所有的规则、所有的决绝、所有的悲凉,在这一刻都被这口灼热的鲜血烫得灰飞烟灭。

他……替他挡下了这一棍?

“沈……”谢云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,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。

“走!”沈惊澜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,强忍着背脊欲裂的剧痛,借着戒律棍的残余力道,猛地揽紧谢云深,足下狠狠一蹬地面,身形如同折翼的鹰隼,却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,朝着广场边缘——那云雾缭绕、深不见底的断魂崖方向,疾掠而去!

他竟要带着谢云深闯崖!

“拦住他们!”执法长老第一个反应过来,惊怒交加,厉声嘶吼。

“放箭!快放箭!”朝廷观察使也尖声叫道,脸上再无之前的从容。

霎时间,无数箭矢如同飞蝗般破空而来,带着尖锐的呼啸,射向那两道紧贴在一起、冲向悬崖的身影。

沈惊澜将谢云深死死护在怀里,用自己的背脊作为盾牌,将轻功施展到极致,在箭雨中腾挪闪避。箭簇擦着他的身体飞过,带起一道道血痕,更有几支深深钉入他的肩胛和腿侧,但他速度丝毫不减。

谢云深被他紧紧箍在怀中,脸颊贴着他剧烈起伏、沾染了血腥与汗水的胸膛,能清晰地听到他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,能感受到他肌肉因剧痛而带来的痉挛。他想挣扎,想让他放开自己,但沈惊澜的手臂是那样有力,仿佛要将他的骨头都揉碎,嵌入自己的身体。

“放开……你自己走……”谢云深的声音破碎不堪。

“闭嘴!”沈惊澜低吼,又是一口鲜血溢出嘴角,脚步一个踉跄,却硬生生稳住,再次加速。

断魂崖边,云雾翻涌,深不见底,如同巨兽张开的吞噬之口。

身后,是紧追不舍的执法弟子、漫天箭雨,以及无数震惊、愤怒、或许还有一丝复杂难明的目光。

前方,是万丈深渊。

已无路可走。

沈惊澜在崖边猛地停住脚步,他回头,最后看了一眼那高台之上神色莫测的玄明子,看了一眼那些曾经的同门,目光最终落在怀中谢云深苍白的脸上。

那一眼,包含了太多太多。有不甘,有愤怒,有决绝,还有一丝……如释重负的温柔。

他对着谢云深,扯出一个染血的、极其难看的笑容。

“抱紧我。”

说完,不等谢云深反应,他揽着他,用尽最后力气,纵身一跃!

两道身影,一玄一白,紧紧相拥,如同纠缠的宿命,决绝地投入那片茫茫云海,瞬间被翻滚的雾气吞没,消失不见。

“不——!”

高台之上,终于有人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呼喊,不知是谁。

箭雨停歇。

所有人都涌到了崖边,望着那深不见底、云雾缭绕的深渊,久久无言。

风声呼啸,仿佛在呜咽。

执法长老脸色铁青,拳头紧握。谢云恒张大了嘴,似乎还没从这惊天变故中回过神来。朝廷观察使眯着眼睛,望着深渊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玄明子阁主独立于高台边缘,狂风吹动他的衣袍,猎猎作响。他望着沈惊澜和谢云深消失的方向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中,掠过一丝极淡、极复杂的涟漪,快得让人无法捕捉。

坠魂崖,绝险之地,千百年来,坠入者从未有生还之先例。

寒玉为护野火而碎。

野火为携寒玉而燃。

最终,一同陨落于这万丈深渊。

是结束,抑或是……另一种开始?

无人知晓。

只有那崖边的风,依旧呜咽着,诉说着方才那惊心动魄、撼动了所有人认知的一幕。

(本章完)

相关推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