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你而起

食堂里的人声像涨潮的海水，一波波漫过各个角落。墨寒刚把餐盘放在靠窗的位置，身后就传来带着点迟疑的脚步声。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——那个总在体育课上往她桌洞里塞水的体育生，正搓着手站在旁边，脸上挂着刻意的笑。

“那个……墨寒，这里有人吗？”他没等回答，已经拉开椅子坐下，餐盘往桌上一放，发出哐当一声，“我看你一个人，正好我也没伴，就……”

墨寒扒了口饭，没接话。体育生却像是得到了默许，立刻打开了话匣子：“上午体育课跑八百米，看你好像有点喘，是不是平时不太运动？其实得多练练，我每天早上都跑五公里，你要是想练，我可以……”

他的声音又高又亮，带着股挥之不去的亢奋，像只聒噪的蝉。墨寒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，眉头一点点蹙起来，餐盘里的青菜被戳得不成样子。

“对了，上次给你买的脉动，你喝着还行吗？我看你好像挺喜欢的，下次再给你带？”体育生自顾自地说着，眼里闪着“势在必得”的光，完全没注意到墨寒越来越冷的脸色。

墨寒终于忍无可忍，猛地端起餐盘站起来。体育生愣了一下：“哎，你去哪儿？”

墨寒没理他，目光在食堂里扫了一圈，精准地落在斜对角那桌。洛叶正唾沫横飞地比画着，胳膊肘怼着吴胖子的肩膀：“你们是没看见！那波团战我闪现进场，一个大招控住三个，直接五杀！就对面那菜鸡操作，跟挠痒痒似的……”

他身边的猴子和大强跟着起哄，桌上的可乐罐被碰得叮当作响。

墨寒深吸一口气，端着餐盘径直走过去，在洛叶旁边的空位坐下，餐盘往桌上一放，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。

洛叶的话头戛然而止，举着筷子的手僵在半空，眼睛瞪得溜圆，像被按了暂停键的动画人物。吴胖子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，猴子和大强也瞬间闭了嘴，几双眼睛齐刷刷地黏在墨寒身上，食堂里的喧嚣仿佛都在这一秒静止了。

“你……”洛叶咽了口唾沫，声音都有点发飘，“你怎么过来了？”

墨寒没看他，拿起筷子夹了口青菜，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：“这里安静。”

斜对角的体育生脸都绿了，端着餐盘僵在原地，活像尊被遗弃的雕塑。洛叶这才反应过来，嘴角的笑忍不住往上扬，刚要开口说点什么，就被墨寒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。

“吃饭。”她低声说，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洛叶偷偷咧开的嘴，耳根悄悄热了起来。

墨寒刚端着空餐盘起身，洛叶嘴里的话就又冒了出来，拍着桌子冲吴胖子嘚瑟：“跟你们说，下次校运会我报短跑，保管拿个国标回来，到时候让你们看看什么叫速度……”

话音还没落地，“哐当”一声闷响，一个盛满剩菜的餐盘突然砸在他头上。油腻的汤汁顺着额发往下淌，几片青菜叶子挂在他的鼻尖，米饭粒黏在脸颊上，瞬间把他的话堵得严严实实。

整个食堂都静了一瞬，所有人的目光全聚了过来。

洛叶懵了两秒，抬手抹了把脸，满手的油星子。他抬头一看，那个体育生正站在桌前，脸红脖子粗地喘着气，眼里满是凶光：“你他妈是不是故意的？”

“操！”吴胖子最先反应过来，一把将餐盘往桌上一掼，抄起旁边的空碗就砸了过去，“敢动我们叶哥？找死是不是！”

猴子和大强也不含糊，掀翻椅子就冲了上去。体育生带来的两个同伴立刻围上来，食堂里顿时乱作一团——餐盘碰撞的脆响、桌椅倒地的轰鸣、还有夹杂着怒骂的叫喊，瞬间盖过了原本的嘈杂。

洛叶抹掉脸上的油渍，眼里的懵劲彻底被火气烧光。他抓起桌上的搪瓷勺子，猛地站起身，冲着体育生的后背就砸了过去：“你他妈有病是吧！”

勺子砸在背上发出闷响，体育生疼得一哆嗦，回头挥拳就打。洛叶侧身躲开，攥紧拳头往他肚子上怼——刚才在走廊没打成的火，这会儿全攒在了拳头上。

吴胖子正跟一个高个子扭打在一起，把对方按在地上往脸上招呼；猴子被人踹了一脚，踉跄着撞在餐桌上，盘子摔了一地；大强则死死拽着一个人的胳膊，嘴里骂骂咧咧。

洛叶跟体育生扭打在一块儿，两人滚在地上，沾了满身的饭菜。他压着对方的肩膀，拳头雨点似的落在后背，嘴里吼着：“让你砸老子！让你瞎惦记！”

体育生也红了眼，挣扎着要反扑，却被洛叶死死按住。周围的学生要么吓得躲开，要么举着手机偷拍，混乱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“教导主任来了”，打架的几人才猛地停了手。

洛叶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，头发上还挂着菜叶子，校服上全是油渍和脚印，却梗着脖子瞪着体育生，眼里的火气半点没消。

远处，熊大的怒吼声越来越近，吴胖子几人脸色瞬间变了。洛叶抹了把脸，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：“妈的，今天这账还没算完！”

教室里静悄悄的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洛叶趴在桌子上，眉头拧成个疙瘩，手里的笔写得飞快，纸上的字迹龙飞凤舞，带着股没处发泄的劲儿。5000字的检讨摊开在面前，才写了不到一半，手腕已经开始发酸。

旁边的墨寒看了他好几次，课本摊在膝盖上，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。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，心里像塞了团棉花，闷得发慌。刚才在办公室，熊大把洛叶狠狠训了一顿，说他“屡教不改”“聚众斗殴”，虽然明着是罚洛叶，可她知道，这事归根结底是因她而起。

犹豫了半天，墨寒终于轻轻碰了碰洛叶的胳膊，声音低得像蚊子哼：“那个……检讨，我帮你写一半吧？”

洛叶的笔猛地一顿，抬头看她。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，能看到鼻尖上沾着的一点墨迹。他愣了愣，随即摆手：“不用不用，我自己来就行。”

墨寒的手僵在半空，眼神暗了暗。果然，他还是怪她的吧？如果不是她坐到他那桌，如果不是她没直接拒绝那个体育生，也不会闹出后来的事。她抿了抿唇，想说点什么解释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，只能默默地转回头，假装继续看书，心里却堵得难受。

洛叶看着她瞬间低落下去的背影，差点没把刚喝进去的水喷出来。他哪儿是怪她啊？这姑娘脑子里在想什么呢？

他无奈地挠了挠头，看着桌上的检讨叹了口气。她以为他是气她引火烧身？拜托，他是怕熊大看出来字迹不一样好不好！那老头眼睛毒得很，要是发现检讨不是他自己写的，指不定又得加罚几千字，到时候更麻烦。

洛叶偷偷瞄了眼墨寒紧绷的侧脸，心里直叹气。得了，这误会怕是一时半会儿解不开了。他只能加快速度往下写，心里盘算着等写完检讨，得想个办法跟她解释清楚——总不能让她一直觉得，自己在生她的气吧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