罚站
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传来压低的争执声，洛叶刚走到拐角，脚步就顿住了——是王萌萌的声音，带着点压不住的火气。他鬼使神差地往柱子后缩了缩，探头偷瞄。
王萌萌背对着他，肩膀绷得紧紧的，对面站着个高瘦男生，手忙脚乱地比划着，嘴里嘟囔的话颠三倒四，大概是在解释什么，可越说越乱，脸都涨红了。
洛叶盯着那男生，心里的火“腾”地就冒了上来。玛德，就这？说话都说不明白，急得跟猴儿似的抓耳挠腮，到底哪点比自己强？当年王萌萌一句“我们不合适”就把他甩了，转头跟这么个玩意儿在一块儿？他攥了攥拳头。
“行了别说了。”王萌萌猛地打断他，声音冷得像冰，“什么时候想明白自己错哪了，再来找我。”说完转身就走，差点撞上探头的洛叶。
洛叶赶紧往柱子后躲了躲，看着那男生愣在原地，跟被抽了魂似的。他心里忽然冒出点幸灾乐祸的念头，当年自己被甩时的憋屈，好像借着这场景散了点。
等王萌萌的脚步声远了，洛叶才从柱子后踱出来，故意咳嗽了一声。那男生回头看他，眼里还带着懵。
“兄弟，”洛叶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语气里带着点过来人的“善意”提醒，“自求多福吧。”他顿了顿，想起自己当年被拉黑所有联系方式的惨状，扯了扯嘴角，“最好回去看看，什么冷门软件、游戏好友列表，别全被拉黑了还不知道。”
说完没等对方反应，他吹着口哨往卫生间走，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，竟奇异地淡了些。
英语老师刚宣布同桌互相听写，墨寒拿起单词本就开了腔，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，尾音还故意含混着，洛叶支棱着耳朵也只抓到几个零碎音节。
“没听清。”他皱眉。
墨寒眼皮都没抬，红笔“唰”地在他本子上划了个大叉，墨水洇透纸背。
洛叶火了，抓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写了行字，揉成纸团精准砸向墨寒桌角：“发音不准还怪别人？你这英语是外星人教的？”
纸团被墨寒用指尖夹住，拆开扫了眼，提笔回了句，团起来扔回来：“总比某人连‘apple’都拼不对强，建议回小学重修。”
洛叶气笑了，又写：“把‘Wednesday’写成‘Wendesday’的？”
墨寒回：“至少不会把‘banana’少写个‘n’。”
纸团在两人中间飞来飞去，洛叶扔得兴起，手腕一偏，纸团“啪”地砸在前排女生的后脑勺上。女生“呀”了一声，转头看见滚落在地的纸团，捡起来就往讲台上送——正好撞见英语老师巡视过来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老师展开纸条，看清上面的字，眉头一挑，当场念了出来，“‘你发音像含着块石头’‘总比你字母都认不全强’……”
全班顿时爆发出哄笑声，洛叶和墨寒的脸都有点发烫。正尴尬着，班主任老熊抱着教案从走廊经过，听见教室里的动静，推门进来问明了情况。
“洛叶，墨寒，出来罚站。”老熊板着脸，声音不大却带着威严。
两人乖乖站到走廊里，老熊先转向洛叶，指着他的鼻子就开始数落：“一天不惹事会死是吧？上课不好好听讲，还传纸条捣乱？我看你就是精力太旺盛！”
洛叶梗着脖子想辩解，却被老熊一眼瞪了回去。
等转向墨寒，老熊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，甚至带着点无奈的温和：“墨寒啊，你看着挺稳重的，怎么也跟着起哄？下次别理他，让他自己闹去。”
“凭什么啊？”洛叶忍不住嚷嚷，“都是传纸条，凭啥就说我一个？”
老熊眼一瞪，眼神像淬了冰：“你还敢顶嘴？再多说一句，去我办公室站着！”
洛叶悻悻地闭了嘴，转头瞥见墨寒垂着眼帘，嘴角似乎藏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——这差别待遇也太明显了，果然人长得乖就是不一样！他撇撇嘴，故意往墨寒那边挤了挤，肩膀撞得她一个趔趄。墨寒转头瞪他，眼里却没真生气，反倒像在说“活该”。
走廊里静悄悄的，只有风刮过梧桐叶的沙沙声。罚站了半节课，洛叶腿都站麻了，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晃着脚，忽然哼起了调子：“小学篱笆旁的蒲公英，是记忆里有味道的风景……”
他转头瞅向旁边笔直站着的墨寒，眼睛一亮：“哎，听过没？周杰伦的《蒲公英的约定》，特经典。”
墨寒目视前方，像尊没感情的雕塑，半天没应声。
洛叶不气馁，又凑近了些：“你说咱们要是小学就认识，会不会也有这种约定？比如考同一所初中，再考同一所高中……”
“我们现在是高中，不是小学。”墨寒终于开口，声音清淡得像凉白开，“而且外面种的是梧桐树，没有蒲公英。”
洛叶的话头被堵得死死的，愣了两秒才咂舌：“你这女生，怎么一点情调都没有？”他比划着，“我这是在跟你聊意境，意境懂不懂？就是那种……嗯，回忆里带点甜的感觉。”
“罚站的意境？”墨寒侧头看他一眼，嘴角噙着点似笑非笑，“嗯，那确实挺‘难忘’的。”
“你——”洛叶被噎得说不出话，指着她半天，最后只能泄气地摆摆手，“算了算了，跟你这种人没法聊。周杰伦听了都得给你颁个‘话题终结者’奖。”
墨寒没再接话，重新转回视线望着远处的操场，只是耳廓悄悄泛起点红。洛叶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会儿，然后就收回目光，无聊的吹着口哨。
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撞响最后一声，洛叶的手已经攥紧了书包带，整个人像离弦的箭似的往起蹿。后领还没离开椅背呢，椅子腿突然被什么勾了一下，他踉跄着往前扑了半米，差点跟地面来个亲密接触。
“急着投胎？”墨寒的冷笑从身后飘过来，带着点嘲弄的尾音。洛叶回头时，正看见她慢条斯理地把笔插进笔袋，课本一本本摞得整整齐齐，半点不急。
“总比被某些人拖着强。”洛叶站稳了，故意伸手往旁边一推，墨寒的椅子“吱呀”一声歪到一边。他得意地挑挑眉，转身就冲，跑到楼梯口还不忘回头，冲刚走出教室的墨寒做了个鬼脸，“新租客，今晚洗澡别锁卫生间啊！”
“你敢进试试？”墨寒追上来两步，声音清亮地砸在他背后，“阳台晾了新裙子，你要是敢靠近半分——”她顿了顿，眼里闪过点狡黠，“明天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‘消失的校服’。”
洛叶“嗤”了一声，脚下没停，噔噔噔冲下楼梯。校门口的自行车棚里，他跨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山地车，脚一蹬就窜了出去，还不忘回头冲追出来的墨寒挥了挥拳头。
墨寒站在原地，看着他的背影拐过街角，才慢悠悠掏出手机。屏幕亮起，她指尖飞快地敲着字：“张阿姨，建议给客厅装个监控。”想了想，又补了一句，“防贼，特别是那种手脚不老实的。”
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，她抬头望了眼洛叶消失的方向，嘴角弯起个极浅的弧度，转身往公交站台走。晚风吹起她的发梢，带着点刚从教室里带出来的粉笔灰味道，混着街边小吃摊飘来的香气，倒比课本里的公式多了几分烟火气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