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叶出头
教学楼后的厕所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，洛叶靠着斑驳的瓷砖墙，把手里的烟递过去。吴胖子凑过来猛吸一口，烟圈在狭小的空间里打着旋儿散开。
“哎，跟你说个事，”吴胖子压低声音，“二班的王浩，你知道吧？就上次篮球赛后跟咱搭过话的那个。”
洛叶“嗯”了一声，接过烟叼在嘴里。
“他跟他们班那个叫风小汐好上了，本来挺甜的事儿，结果四班那几个混不吝的放话了，”吴胖子往地上啐了口，“说王浩要是敢跟风小汐公开处对象，见一次打一次。”
洛叶正吸着烟的动作顿住了，眉头拧起来。他跟王浩不算熟，但也知道那小子是个老实人，打球时规规矩矩，从没跟人吵架骂街，还给他们买水喝。
“操，欺人太甚了。”他没再多说，直接把烟头按在墙根的积水上，火星滋啦一声灭了，半截烟卷被他扔在地上。
吴胖子看着那还剩小半截的烟，心疼地啧了一声：“别啊，这还能抽两口呢……浪费可耻啊兄弟。”
“可耻个屁。”洛叶踹了踹墙，水泥灰簌簌往下掉，“四班那几个是闲得慌了？走，找王浩去。”
吴胖子愣了愣，赶紧把烟屁股捡起来揣进兜里：“干啥去？你别又冲动……”
“去看看不行？”洛叶拉开厕所门，外面的阳光涌进来，照得他眼里的戾气明晃晃的，“总不能看着自己学校的人被欺负到头上。”
吴胖子看着他的背影，挠了挠头，赶紧跟上去：“哎等等我！你先别动手啊，咱们先看看情况……”
洛叶没回头，脚步踩在水泥地上噔噔响，心里那股火蹿得比刚才的烟还旺。他最烦这种仗着人多欺负老实人的事，管他是哪个班的，真要动起手来，他洛叶还没怕过谁。
厕所外的阳光有些刺眼，洛叶大步穿过操场，鞋底碾过晒干的梧桐叶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到了二班门口，他单手撑着门框，往里扫了一圈——正上自习的教室突然静了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粘过来，带着点惊惧和好奇。
后排几个男生赶紧低下头，手里的笔在作业本上胡乱划着，谁都知道洛叶这号人物的脾气，平时不爱惹事，但真动起火来能掀翻半间教室。靠窗的女生悄悄拽了拽同桌的衣角，眼神里明晃晃写着“谁招惹他了”。
“王浩，出来。”洛叶的声音不高，却像块石头砸进水里，搅得教室里的空气都绷紧了。
靠后墙坐着的男生猛地抬起头，正是王浩。他穿着校服，眼镜片后面的眼睛有点发慌，手忙脚乱地站起来，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他走到门口，低着头不敢看洛叶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下摆：“洛、洛叶哥，找我……有事？”
洛叶侧身让他出来，靠在走廊的栏杆上，目光落在他发颤的手背上：“四班那几个找你麻烦了？”
王浩的脸唰地白了，喉结滚了滚，才小声道：“昨天放学……在巷子里堵我了，说、说让我跟小汐断了，不然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，只是攥紧了拳头。
“几个人？”洛叶追问，指尖在栏杆上敲了敲。
“三个，带头的是李强，听说……听说他以前跟风小汐表过白，被拒了。”王浩的声音越来越低，带着点憋屈的红。
洛叶嗤笑一声，抬脚碾了碾地上的小石子：“行，知道了。”他直起身，拍了拍王浩的肩膀，力道不重，却让王浩愣了愣，“别怕，这事我管了。”
说完，他转身就走，背影在走廊尽头的阳光下拉得很长。王浩站在原地，看着他拐过楼梯口，才讷讷地摸了摸肩膀，心里那团堵了一夜的气，好像突然松了点缝。
洛叶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往教室走，吴胖子突然拽了拽他的校服衣角，声音压得像蚊子哼：“是王萌萌，要不……咱绕个路？”
洛叶下意识左右扫了眼，视线刚落在不远处那个女生身上，后槽牙就咬得咯吱响。初一就在一块儿，俩人为了考这所高中没少互相打气，结果呢？开学才三天，她就跟别人走了。走就走了，临走前还发来条信息，字里行间全是“你很好但我们不合适”的客套——每次想起这茬，洛叶就觉得胸口像堵了团湿棉花，闷得发慌。
王萌萌和她身边的龚林妍也瞥见了他们。吴胖子跟龚林妍是对门邻居，两家大人处得热络，龚林妍看见吴胖子，立刻扬起手挥了挥，声音脆生生的：“吴胖子，早啊！”
吴胖子干笑两声，手还僵在洛叶衣角上，进退不是。
洛叶则斜着眼目光还是忍不住打量王萌萌，王萌萌今天她留着乌黑顺直的长发，垂在肩头，衬得脸愈发小巧。五官精致，笑起来眉眼弯弯，像是藏着细碎星光。穿着白衬衫配黑领结、黑裙，勾勒出纤细腰肢，只是个头确实不算高，可这娇小可爱的模样，当初不知怎么就把自己 “套牢” ，如今瞧着，又恼又复杂。
“洛叶，早安。”王萌萌朝着洛叶挥挥手。
洛叶眼皮都没抬一下，鼻腔里挤出个含糊的音节，像被风吹过的纸片似的轻飘飘落地。脚步没半分停顿，鞋跟磕在水磨石地面上，发出比刚才更响的噔噔声，像是故意要盖过那声“早安”。
吴胖子在旁边看得直缩脖子，偷偷瞟了眼王萌萌——她举着的手僵在半空，脸上的笑淡了些，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涩然。龚林妍赶紧拉了拉她的胳膊，低声说了句什么，两人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。
“你说你，”吴胖子追上洛叶，咂咂嘴，“好歹应一声呗，多尴尬。”
洛叶猛地停下脚，转头瞪他：“应什么？应她新欢对你笑了？”话一出口又觉得没意思，烦躁地抓了抓头发，“走了，上课去。”
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斜切进来，在他后颈的碎发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，只是那点光亮，没照进他蹙着的眉峰里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