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1章:墟门幻影,玄夜破境
寒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,陈玄夜抬手抹了把脸。他已经在山路上走了整整一夜。脚下的积雪厚得能没过小腿,每一步都像踩进冰窟。但他没停,也不敢停。
玉佩还在胸口贴着,时冷时热,像是活物在呼吸。他知道,那道门就在前面。
翻过最后一道山脊,眼前豁然一空。一座半埋在岩壁里的石门静静立着,表面布满裂纹,像是被雷劈过无数次。门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,他看不懂,但光是看着就觉得脑子发沉。
他往前走了一步。
脚刚落地,四周景象猛地变了。
荒原,无边无际的荒原。天是灰的,地是黑的,风里带着腐臭味。他站在原地没动,手已经按在了匕首柄上。
十步外,一个身影缓缓转过身来。
是个穿粗布衣裳的老头,脸上全是刀疤,左眼窝塌了一块。陈玄夜认得这张脸——七岁那年,这人把他从破庙里拖出来,逼他偷钱,不从就拿火钳烫他。
“小杂种,你还敢回来?”老头咧嘴一笑,牙全黑了。
陈玄夜没说话,手指微微用力,匕首出鞘三寸。
可下一秒,老头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是十几个山贼,手持砍刀,围成一圈。中间躺着个商人,喉咙被割开,血流了一地。那是他第一次杀人救下的商队首领,结果自己反被栽赃,追了三天三夜。
“你救不了谁。”其中一个山贼开口,声音却是他自己,“你连自己都护不住。”
话音未落,地面裂开,一股黑水涌出。水里浮着一个人影,白衣,长发散开,像睡着了一样。她的眼睛闭着,手腕上有暗红的勒痕。
陈玄夜呼吸一滞。
他知道那是幻象,可心口还是像被石头压住。
他拔出匕首冲上去,一刀劈下。匕首穿过人影,什么都没斩到。反倒是手臂一麻,一道血线从肩头裂开。
他退后两步,喘着气。
这些不是敌人,是记忆。是他一路走来不敢回头去看的东西。
他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,开始调息。丹田处真气乱窜,像有东西在里面撞。他照着朱雀楼那晚的方法,一呼一吸,慢慢往下压。
耳边声音越来越多。
“你算什么东西?”
“你也配谈命格?”
“她等了那么久,你就带一把破匕首来?”
他咬牙,额头冒汗。
忽然想起一句话——很久以前,在某个梦里,有个老人说过:“幻由心生,破妄唯诚。”
他睁开眼。
眼前的荒原还在,黑水还在,人影也还在。
但他不再看那些影子。
他盯着水中那张脸,低声说:“我不是来救你的。”
风停了。
“我是来陪你醒的。”
话出口的瞬间,水面晃了一下。
那道血写的“同”字突然在脑子里闪出来。他抬起手,用指尖蘸着肩上的血,在空中重新画了一遍。
一笔一划,稳得不像受伤的人。
写完最后一个点,他把血手按在地上。
真气顺着经脉冲出去,撞向四周。
轰!
整个幻境抖了三下,像玻璃要碎。
第一道裂痕出现在石门影像上。
第二道裂开了山贼的脸。
第三道,直通水底人影的心口。
她睫毛颤了颤。
然后,一切崩塌。
陈玄夜跪在地上,大口喘气。鼻子里有血腥味,耳朵嗡嗡响。他抬头,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雪山前。
石门还在,但表面的裂纹多了几道,像是刚经历了一场震动。
他撑着地面站起来,腿软得几乎站不住。
就在这时,眉心一凉。
像是有人用指尖点了他一下。
不是物理的触感,更像是直接在他脑子里留下了个念头。
“你能进来,是因为你信。”
声音很老,却不显虚弱。
陈玄夜张嘴想问是谁,可那股意念已经散了,像风吹过山谷,不留痕迹。
他盯着石门看了几秒,抬脚往前走。
这次没有异象。
石门在他靠近时自动裂开一条缝,冷风从里面吹出来,带着草木的气息。
他走进去,门在身后合上。
外面依旧是风雪漫天,可门内却暖了不少。雾气弥漫,远处能看到几座低矮的山丘,林木稀疏,但枝干挺拔。地上长着一种发蓝光的苔藓,踩上去软得很。
他沿着小路往前走,每一步都小心翼翼。
短匕归鞘,手上的血还没干。他没擦,就这么握着拳,像是怕忘了刚才那一幕。
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,前方出现一座石亭。亭子里坐着个老人,穿着灰袍,手里捧着个陶杯,正低头吹茶。
陈玄夜停下脚步。
老人没抬头,只说了句:“你比我想的快。”
陈玄夜没动。
“我以为你会在幻境里多待几天。”
“我没时间耗。”陈玄夜开口,嗓子有点哑,“杨玉环还在等。”
老人这才抬头。
眼神平静,看不出年纪。脸上皱纹很深,但皮肤紧实,不像是普通老人。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设那道门?”他问。
“不知道。”
“因为很多人以为自己是为了救人来的。”老人放下杯子,“可其实,他们只是想当英雄。”
陈玄夜没反驳。
“你不一样。”老人看着他手上的血,“你不怕承认自己弱,也不怕说‘我来陪她’。”
他顿了顿,起身走到亭边,指着远处山谷:“那里有株灵草,能助魂灵复苏。但它不会自己长出来,得有人愿意替它挡一次雷劫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是你得先活下来,才能谈救谁。”
陈玄夜盯着山谷方向。
雾太浓,看不清路。
“那你干嘛还让我进来?”
老人笑了下:“因为我看得出来,你是真把那个‘同’字当真的。”
他转身回亭,拿起杯子:“歇会儿再走。前面的路,比幻境难熬。”
陈玄夜站着没动。
“你不问我名字?”
“你要是想说,自然会说。”
老人点点头,喝了口茶。
亭子里安静下来。
过了片刻,陈玄夜靠着柱子坐下,从怀里掏出玉佩。它不再发光,也不再发烫,只是静静地躺在掌心,像块普通的石头。
可他知道,刚才那一关,它帮了忙。
如果没有它引出昆仑的位置,没有它在幻境中维持命格感应,他可能早就被心魔拖死了。
他抬头看向老人:“她还能撑多久?”
老人没立刻回答。
“十六年了。”他说,“一个人魂困水底十六年,每天都在对抗封印之力。她不是在等奇迹。”
他看向陈玄夜:“她在等一个不怕死,也不怕活得没意义的人。”
陈玄夜低下头,手指摩挲着玉佩边缘。
“我已经来了。”
“可你还没真正开始。”老人站起身,走向亭外,“你以为破了幻境就算过关?”
他回头看了眼陈玄夜:“真正的试炼,从来不在门外。”
陈玄夜皱眉。
老人的身影渐渐融入雾中,声音却清晰传来:
“你准备好替那株草扛雷了吗?”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