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:访古卷处,得更多线索
陈玄夜站在藏书阁二楼的书架之间,手里还抱着那本焦黑的残卷。楼下的光从楼梯口斜照上来一点,落在他脚边,像一块褪色的布。他没动,也没说话,脑子里只反复回响着刚才老头说的那句话。
“魂灵未死,只待命定之人唤醒。”
不是传说,不是妄想,是写在古卷里的真话。只是被人烧了,藏了,以为没人会翻出来。
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书。封皮脆得像枯叶,翻开的地方字迹歪斜,墨都化了。可那几个字还在——“轮回门未闭”。
他忽然想起闭关时识海里浮现的那轮心月。当时他以为是自己强行凝出来的意象,现在想来,更像是回应。某种东西,在等他。
“你还在发愣?”老头的声音又响起来,这次是从右边的书架后传来的,“一本破书,看得你魂都没了?”
陈玄夜抬眼看去。
老头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。他蹲在另一排架子底下,手里拿着一卷竹简,正用布慢悠悠地擦。动作很轻,像是怕惊到什么。
“这地方的书,十本有八本是残的。”老头头也不抬,“不是虫蛀,不是水泡,是被人一把火烧掉的。尤其是提到‘月华’两个字的。”
陈玄夜走过去,在他旁边站定。“为什么留一本在这里?”
“留?”老头笑了下,把竹简放回原位,“没人留。是你自己找出来的。能看见它,说明你和它有缘。”
“那你呢?”陈玄夜盯着他,“你怎么知道被烧掉的部分写了什么?”
老头终于抬头,眯着眼看他。“因为我亲眼看着他们烧的。”
空气静了一瞬。
“那时候守墟老人还没退到亭子里喝茶,昆仑墟还是个讲规矩的地方。有人上报说发现《月华纪事》全本,刚抄出来三页,就被天枢院的人连夜带走了。剩下的书当场焚毁,连灰都没让留下。”
“天枢院……”陈玄夜低声重复。
“对,就是现在替女皇办事的那个天枢院。”老头拍了下手,“你以为这事多隐秘?其实谁都心里有数,只是没人敢说。毕竟,谁愿意为了几行字,把自己也变成‘意外身亡’的记录?”
陈玄夜没接话。
他知道天枢院。上次夜探长安城,差点死在他们的锁链阵里。那种机关不像修行者用的东西,倒像是专门为了困杀高手设计的。
“杨玉环入宫,不是宠妃选秀。”老头忽然换了语气,“是选‘镇窟人’。生辰八字、血脉纯度、命格属性,全都对上了才准进宫。她不是被选中的幸运儿,是被挑中的祭品。”
陈玄夜手指收紧,指节发出轻微的响声。
“地脉阴窟在华清池底,每隔三十年就会躁动一次。一旦爆发,整个关中都会塌陷。要压住它,就得用一个天生带着太阴之力的人当锚点。而‘月华命格’,就是最合适的钥匙。”
“所以她一直在那里?”陈玄夜问,“没有死?”
“肉身可能早就没了。”老头摇头,“但魂灵被卡在生与死的缝隙里。既不能转世,也不能消散。就像一盏灯,油快干了,可有人不让它灭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因为有人想用这盏灯,点亮别的东西。”
陈玄夜眼神一沉。
老头没再多说,只是从怀里掏出一片薄木片,递过来。“这是当年抄书人偷偷藏下的一页残片,后来传到我手上。我一直没敢拿出来,怕惹祸。但现在……”
陈玄夜接过木片。
上面刻着几行小字,刀痕很深,像是怕看不清:
“开元十三年七月初七,灵女入宫。其魂与地脉相缚,琴断之时,即为封印之始。然命格不灭,则魂不散;若有持玉佩、通太阴者至,拨弦一声,便可启轮回之门。”
他呼吸顿了一下。
玉佩——他贴身带着。
太阴之力——他刚修成第一重。
断弦——他还收在怀里。
所有线索,全对上了。
“这不是巧合。”老头看着他,“从你拿到玉佩那天起,这条路就已经铺好了。你现在的问题不是能不能救她,而是敢不敢走到底。”
陈玄夜沉默了很久。
窗外风声吹过屋檐,书架上的纸张轻轻抖动。远处传来一声钟响,像是提醒时间还在走。
他终于开口:“你说她是灵女转世,来自昆仑墟?”
老头点头。“很久以前的事了。那时候墟里还有不少人,她是唯一一个带着‘月华命格’出生的孩子。预言说她将来要么成为守护者,要么成为祭品。结果……你也知道了。”
“那有没有办法让她彻底解脱?不只是唤醒,是让她不再被困?”
老头看了他一眼,眼神有点复杂。
“有。但代价很大。”
“什么代价?”
“打破封印,等于放出身下的阴气。如果没人补上那个空位,地脉会失控。想要两全,就得有人接下她的命格,代替她镇压阴窟。”
陈玄夜没说话。
老头笑了笑:“别这么看着我。我不是让你现在就决定。我只是告诉你,事情没那么简单。你以为是救人,其实是在改命。改一个人的命,也改天下的局。”
他站起身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。“我该说的都说完了。接下来怎么走,是你自己的事。”
说完,他转身往书架深处走去。
陈玄夜没拦他。
那人走得不快,背影渐渐被阴影吞没。最后消失前,他回头看了陈玄夜一眼,嘴唇动了动,没出声。
但陈玄夜看懂了。
那是两个字。
“小心。”
阁楼重新安静下来。
陈玄夜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片,指尖慢慢摩挲过那些刻痕。每一个字都像钉子,扎进他的记忆里。
他忽然想到闭关第七天,醒来那一刻听到的鸟叫。那么清晰,那么近。现在他明白了,那不是普通的鸟鸣。
是琴声。
极远极轻的一声颤音,像是有人在水底拨动断弦。
他从怀里取出那根弦,放在掌心。
这一次,他没呼气,也没催动什么力量。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。
过了几息,弦尖微微一震。
一道银光顺着丝线爬上来,停在半空,像一颗不肯落下的露珠。
他盯着那点光,低声说:“我听见了。”
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很轻,但不是老头的。这人走得稳,一步一顿,像是在试探楼板会不会响。
陈玄夜迅速把木片和断弦收回怀里,抬头看向楼梯口。
一个身穿灰袍的年轻人出现在拐角处,手里拿着登记簿,看到他时愣了一下。
“你还在这儿?”那人语气不太友好,“二楼禁阅区,非执事不得久留。”
陈玄夜没动。
他看着对方胸前别着的铜牌,上面刻着“典籍司”三个字。
“刚才有个老头,穿粗布衣的,去哪儿了?”
年轻人皱眉:“什么老头?这儿只有我和值夜的两个人。你是不是看错了?”
陈玄夜没再问。
他迈步朝楼梯走去。
经过那人身边时,他停下,声音很低:“你们烧过的书,总会有人重新念出来。”
对方脸色变了变,没敢拦他。
陈玄夜走下楼,一楼的光线比刚才亮了些。阳光从窗格照进来,落在那些整齐排列的书架上。
他没停留,径直朝门口走去。
手搭上门框的时候,他回头看了眼二楼的方向。
空荡荡的走廊,没有脚印,也没有声音。
但他知道,那个人真的存在过。
他拉开门,走出去。
外面风很大,吹得衣袍猎猎作响。
昆仑墟的山道蜿蜒向上,远处石亭隐约可见。守墟老人可能还在那儿喝茶,也可能已经离开。
这些都不重要了。
他摸了摸胸口。
玉佩温热,断弦微颤,木片上的字一句句在脑子里回放。
他不需要再问谁能救她。
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