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：文虹破妖阵，智者开文窍

王守仁的手还握着桃木剑，剑尖朝东，指尖有血渗出来，在剑身上划出一道细线。他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，目光落在远处翻涌的黑云上。

那不是普通的云。

是冰。

百丈高的冰墙从地底拔起，像刀子一样插进村子四周。屋顶、田埂、井口，全都冻成了透明的壳子。几个躲闪不及的村民被封在冰里，脸贴着冰面，嘴巴张着，呼出的气凝成霜花。

智者跪坐在石台边，双手撑在地上，掌心贴着一块裂开的青砖。他额头冒汗，嘴唇发紫，嘴里念着断断续续的字句：“文……火……燃……”

可那点火光早就灭了。

风卷着雪渣刮过来，打在脸上生疼。北边山坡上，一头通体漆白的巨狼踏着寒雾走来。它背上骑着一个披黑袍的人，手里拄着一根骨杖，杖头刻着扭曲的“囚”字。

妖将到了。

他抬手一指，冰墙上立刻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红字——不是人写的，是血渗出来的。那些字歪斜癫狂，写着“乱”“毁”“灭”，一圈圈绕着村子转，像是要把《文宫篇》降临时留下的天地文痕彻底盖住。

智者猛地抬头，声音嘶哑：“先生！他又来了！”

王守仁没动。

他只是把桃木剑往地上一插。

剑身没入石缝三寸，金纹顺着裂缝蔓延出去，像树根扎进土里。他闭上眼，低声说了三个字：“致良知。”

话音落下，天上的金光又亮了。

三十六个大字从虚空中浮现，排成一圈，缓缓旋转。每转一圈，空气就震一下。接着，一道彩虹从云层里垂下来，颜色不是七种，而是流动的墨色、朱砂、青金，全是文字的颜色。

文虹。

王守仁一脚踩上去，整个人腾空而起。他在半空中翻身，右手并指如笔，在空中写下一个字——“破”。

这个字刚成形，文虹就炸开了光。

整道虹化作一把长剑，直直劈向冰阵中央。轰的一声，冰墙上那个最大的“灭”字当场碎裂，裂痕顺着墙面爬行，噼啪作响。寒气倒卷，吹得妖将坐下的冰狼仰头嘶吼。

“不可能！”妖将怒吼，“你刚破境，怎能动用天象之力？”

王守仁站在文虹顶端，风吹起他的衣角。他说：“你不明白。这力量不是我的，是他们的。”

他抬手指了指脚下。

村子里，有个孩子正趴在冰面上，用指甲抠着地面，想给自己娘画个“安”字；有个老妇人抱着孙子，在冰壳里一笔一划默写《千字文》；赵寡妇站在厨房门口，菜刀剁在案板上，每一下都带着“仁”“义”二字的节奏。

这些声音，这些念头，这些还没成形的文字，全都被文虹吸了上去。

越聚越多。

越烧越旺。

妖将脸色变了。他猛地挥动骨杖，大喊：“给我镇！”

冰墙重新合拢，那些邪文开始疯狂转动，想要吞噬文虹的源头。可就在这一刻，他眼角余光瞥见了另一边。

高台上，智者站起来了。

他手里抓着一块断碑，额头上全是血。刚才那一摔，撞破了皮，血顺着眉骨流下来，滴在碑片上。他不管不顾，举起碑片，在空中用力写下了一个字——

“防”。

字歪歪扭扭，笔画颤抖，连最后一横都没拉完。

可就在那一刻，他胸口突然一热。

一股暖流冲上头顶，眼前发白。紧接着，一座小小的楼影在他脑袋上方浮现出来，只有巴掌高，金色，四角飞檐，门匾上隐约写着“文心”两个字。

文窍开了。

那个未完成的“防”字落地时，地面轰然升起一道石墙，正好挡在智者面前。冰狼扑上来，利爪砸在墙上，火星四溅，硬生生被弹了回去。

妖将瞪大了眼。

“凡人……也能开文窍？”

王守仁站在文虹之上，看着这一幕，嘴角动了一下。

他说：“文不在书里，在人心。只要有人想写，文道就不会断。”

妖将咬牙，举起骨杖，全身寒气凝聚到杖尖。一团幽蓝的光球在上面成型，周围的温度瞬间降到极点，连空气都发出结冰的咔咔声。

“玄冥冻魄波！”他怒吼，“今天你们谁都别想活！”

文虹在空中盘旋一圈，像一条龙绕过云层。王守仁双手合十，然后猛然分开，仿佛撕开一张纸。

整道虹被他扯成两股，交叉成“X”形，朝着冰阵核心俯冲下去。

轰！

冰墙炸开，碎片像刀子一样飞射四方。邪文一个个熄灭，最后只剩下一个“囚”字还在挣扎，但也被文虹扫过，当场化为灰烬。

妖将连人带狼被掀飞出去，重重砸进雪堆里。他挣扎着想爬起来，却发现左手已经冻成了黑色，动不了了。

他抬头看向石台方向，眼里全是恨意。

“王守仁……你以为这就完了？”他喘着粗气，“苍骨大人不会放过你。整个北境……都在等你死。”

说完，他咬破舌尖，喷出一口血雾。血雾散开，变成一只冰鸦，驮着他冲天而起，眨眼间消失在风雪中。

文虹渐渐淡去。

王守仁从空中落下，稳稳站回石台。他低头看了看插在地上的桃木剑，金纹还在跳动，但比刚才暗了一些。

他伸手去拔剑。

手指刚碰到剑柄，忽然停住了。

因为智者跪下了。

不是磕头，是双膝重重砸在地上，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染血的断碑。他抬头看着天空，眼泪混着血水流下来。

“我写了……我真写了……”他喃喃道，“我不是只会背书的老废物了……我能护人了……”

王守仁弯腰，把桃木剑从石缝里拔出来。

他走到智者身边，蹲下，把手放在对方肩上。

“你早就能。”他说，“只是没人告诉你，该什么时候动笔。”

智者抬起头，嘴唇抖着，想说什么，却发不出声。

远处，冰墙开始融化，水顺着沟渠流进干涸的田里。一个被冻住的孩子慢慢从冰壳里挣脱出来，趴在地上咳了几声，然后爬起来，跌跌撞撞地往家跑。

王守仁站起身，望向北方雪山。

那里有一道黑影正快速移动，应该是逃走的妖将。风雪遮不住它的轨迹，就像遮不住即将传来的怒吼。

他知道，苍骨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发生的事。

他也知道，下一波攻击会更狠。

但他不急。

他把桃木剑扛在肩上，转身走向村子。

身后，智者的头顶又闪了一下。

那座小金楼虽然消失了，但眉心处有一点光，始终没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