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9章:破冰需高阶,闭关悟新章

冰墙裂开的那道缝,光是闪了一下。

王守仁站在原地,桃木剑还举在半空,指尖发麻。他没动,不是不想动,而是不能动。刚才那一击耗了太多文气,唇边血已经干了,喉咙里泛着铁锈味。他知道,再写一个字,这道裂缝就会重新合上,可他也知道,靠《正气歌》破不了九宫寒狱。

智者踉跄上前,手撑着膝盖喘气。他的拐杖断了,只剩半截插在冰缝里。他抬头看王守仁,声音沙哑:“先生……还能撑多久?”

王守仁没回答。

他低头看手中的桃木剑。

剑身上的裂痕比刚才更深了,从中间斜劈下去,像一道枯枝断裂的痕迹。可就在那裂缝深处,有一点紫光在跳。

不是妖气,也不是文气。

它像是从剑骨里自己长出来的,一明一灭,像心跳。

王守仁盯着那点光,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格竹七日,最后昏倒在竹林里。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,梦见一支笔在烧,火是紫色的,烧到最后,灰烬里爬出一行字——“文非禁律,乃是刀”。

后来他忘了。

现在这光,和那晚的火,颜色一样。

他抬手把剑横在眼前,轻轻吹了口气。裂纹里的紫光猛地亮了一瞬,顺着剑脊往上爬,直到碰到他的手指。那一刹那,他脑子里“嗡”地一声,像是有人在他天灵盖上敲了下铜钟。

“这是……”他喃喃。

智者看着他,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布包,层层打开,露出一枚暗紫色的珠子。珠子表面有细密纹路,像是蛇鳞压进肉里形成的疤痕。

“这是我早年在南疆所得。”智者说,“一条修行三百年的蛇妖,临死前把内丹吐在一位书生掌心。那书生死前写了八个字——‘以邪炼正,破阶可期’。”

王守仁看着那颗内丹,没伸手。

他知道这种东西不能乱用。邪物淬体,轻则经脉逆行,重则神志错乱。他曾见过一个举人吞了狐妖内丹,三天后疯了,满村追着人喊“我是圣人”。

可现在,他没得选。

冰墙已经开始重新凝结,裂缝正在收口。文火屏障越来越低,火苗缩成豆大一点,在风里摇晃。村民躲在后面,没人说话,可呼吸声越来越急。

就在这时,张守拙从村后冲了出来。

他肩上落着雪,脸上有冻伤的红痕,左手三支笔都握在手里,笔尖沾着冰渣。他扑通跪在石台下,声音发抖:“先生!村外十里发现县令亲卫,打着巡查旗号,实则布阵引妖!他们带了‘摄魂鼓’,能控百里野妖!”

王守仁眼神一沉。

摄魂鼓?那是前朝刑部用来镇压叛军的邪器,一响百鬼哭,二响万妖伏。若真被他们敲响,别说这个村子,方圆百里都会变成妖群粮仓。

“还有多久到?”他问。

“快了。”张守拙咬牙,“最多半个时辰。我沿途砍倒七棵松树做障眼法,但他们走的是官道,马快。”

王守仁闭了下眼。

外面有敌,里面有困。九宫寒狱未破,县令亲卫又至。若是硬拼,必败无疑。

他睁开眼,看向智者:“你说这内丹,能助我破阶?”

“不一定。”智者摇头,“但它能点燃你心里那把火。你缺的不是力量,是更高一层的‘理’。就像凿井,你已经挖到了岩层,差的只是一锤子,打穿最后一寸。”

王守仁沉默。

他知道老人说得对。

这些日子他写《正气歌》,写《论语》,写《孟子》,靠的都是已有的文句。可真正的文道高阶,不该是复述古人,而是自己立言。

立一字,成一法。

可怎么立?从哪立?

他不知道。

但现在,他必须知道。

他伸手接过内丹。

入手冰凉,像摸到一块深埋地底的石头。可当他把它贴在额头上时,那股冷意突然顺着眉心往里钻,直抵脑髓。

“我要闭关。”他说。

张守拙一愣:“现在?”

“就现在。”王守仁盘膝坐下,背靠石台,“你们守住村子,等我出来。”

“可您要是出不来呢?”张守拙声音发紧。

王守仁看了他一眼:“那就让文火灭了吧。”

张守拙嘴唇动了动,最终低下头:“我明白了。”

王守仁闭上眼,将内丹置于眉心,双手交叠放在腿上。他开始默诵《周易·系辞》:“天尊地卑,乾坤定矣。卑高以陈,贵贱位矣……”

一开始什么也没发生。

风吹过石台,带着冰碴子打在脸上。远处冰妖还在念咒,冰墙一寸寸合拢。文火只剩下一丝微光,照得人脸发青。

可就在他念到“形而上者谓之道”时,额头突然一热。

那枚内丹开始震动。

不是跳,是震,像有东西在里面撞,一下,又一下。

王守仁咬牙,继续念:“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,易之序也;所乐而玩者,爻之辞也……”

轰!

他脑子里炸开一幅图。

六十四卦,自乾始,一路排开,最后回到未济。可它们不是静止的,而是在转,像一个巨大的轮子,缓缓滚动。每一卦闪过,都带出一段记忆——

十八岁格竹,吐血三升;

二十八岁婚礼,独坐书斋;

流放途中,见孩童写“仁”字被撕;

白鹿洞书院,地下三百童尸,额上刻“文”……

那些事,原本散落在他生命里,像碎纸片。可现在,它们被一股力量串了起来,成了完整的线。

他忽然懂了。

文道不是抄书,不是背经,不是写漂亮文章。

文道是“行”。

是你看见不公时站出来,是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,是你哪怕被打断骨头,也要把那个字写下去。

“知是行之始,行是知之成。”他喃喃。

话音落下的瞬间,空中浮现出八卦虚影。

乾南坤北,离东坎西,震雷在下,巽风在上。八道光影缓缓旋转,围着他形成一座卦阵。地面开始微微震动,裂缝中渗出黑色液体,腥臭刺鼻,顺着卦象纹路往上爬。

智者脸色一变:“不好!地底有污!”

张守拙冲上前,三支笔同时划出符线,挡在卦阵外围。黑液撞上符线,发出“嗤”的声响,冒出白烟。

“别让它碰阵!”王守仁突然睁眼,声音低沉,“这是龙脉血,被人挖断后流出来的。它想污染文道根基。”

“怎么办?”张守拙问。

“守住。”王守仁重新闭眼,“只要卦阵不破,我就还能悟。”

他继续念:“子曰:加我数年,五十以学易,可以无大过矣……”

声音越来越轻,最后几乎听不见。

可他的身体开始发光。

不是金光,不是紫光,是一种很淡的白,像是晨雾刚散时的第一缕天光。

八卦虚影越转越快,地面的黑血被逼得节节后退。可就在这时,村外传来一阵鼓声。

咚——

咚——

咚——

三声之后,天地一静。

接着,狼嚎四起。

张守拙猛地回头:“摄魂鼓!他们开始敲了!”

智者咬牙:“快!守住祠堂方向!不能让妖群冲进来!”

张守拙点头,转身就跑。他一边跑一边把三支笔插进腰带,抽出背后一把短斧——那是赵寡妇给他的,斧面上刻着“义”字。

王守仁坐在石台上,一动不动。

鼓声越来越近,狼嚎声越来越响,黑血在地面爬行,像毒蛇寻找猎物。

可他的嘴里,还在念。

“易有太极,是生两仪,两仪生四象,四象生八卦……”

卦阵中央,他的影子忽然变了。

不再是坐着的人形,而是一个手持竹简的背影,站在风雨中,脚下踩着无数断裂的锁链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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