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:策反眼线计,虚实消息传

天刚亮,王守仁就站在了后山脚下的石碑前。风还在吹,但他已经不再盯着那个被绑着的人。

他走过去,从腰间解下小刀,蹲下身割断了绳子。麻绳一松,那人瘫坐在地,喘着粗气。

“你要是现在跑,活不过两个时辰。”王守仁说,“县令不会信你失踪一夜还能全身而退。”

那人抬头看他,眼里全是惊惧。

王守仁没多话,从怀里掏出半卷烧得焦边的册子塞进他衣襟。“这是《驱邪三篇》的下半部,说是我在逃命前毁掉的‘罪证’。你带回去,就说亲眼看见我烧了它,只来得及抢出这点残页。”

那人捏着册子,手指发抖。

“记住两件事。”王守仁站起身,声音不高,“第一,明天申时,我会一个人去后山祭坛。第二,每次进出县衙,在门框第三格刻一道横线。多一道,少一道,我都清楚。”

那人咽了口唾沫。

王守仁低头看着他:“你爹当年在私塾扫地,偷看了三天《论语》,被剜了一只眼。这事没人知道,除了你娘临死前提过一句。你想不想让他读完那本书?我可以替他念完。”

那人猛地抬头,嘴唇动了动,没发出声音。

“你活着回来,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做人。”王守仁转身走了几步,又停下,“别想着耍花样。阿七在城外等你,你要是敢乱说话,他会在你回城的路上打断你的腿。”

那人坐在地上,抱着那半卷书,像抱着一块烧红的铁。

太阳升起来的时候,王守仁已经回到书房。他把药罐放在桌上,喝了一口,眉头都没皱一下。

纸窗透进来的光落在桌面上,照着一张写好的纸条:明日申时,独赴后山。

他拿起笔,在旁边画了个圈,然后放下笔,闭上眼养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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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里三更,县衙后院传来一阵闷响。运尸车停在角门边,车底暗格滑开,一个人影滚了出来,贴着墙根爬进柴房。

是那个眼线。

他趴在地上听了一会儿,确认没人,才慢慢起身。右肩撞到了门框,疼得他咬住袖子不吭声。

他沿着廊下走,避开巡逻的捕快。那些人走路脚步拖沓,眼神发直,像是睡着了还在走。

到了书房外,他正要敲窗,忽然听见里面有人说话。

“阳明先生既愿送死,便让苍骨大人提前布阵。”是县令的声音。

他悄悄凑近窗缝往里看。

香案上摆着铜炉,火光映着县令的脸。他手里拿着一块桃木牌,上面刻着“文会”二字。他把牌子扔进炉子里,火焰一下子蹿高,火中隐约浮出一张人脸,扭曲变形,几息后化成灰烬。

县令盯着炉火,低声说:“传令下去,祭坛机关今夜开启,血槽注满。我要让王守仁踏进来的时候,一脚踩进地狱。”

眼线屏住呼吸,慢慢后退几步,靠在墙上。

就在这时,远处山腰钟楼传来三声钟响——咚、咚、咚。

他的心跳猛地一顿。

这钟声……和昨天王守仁故意让百姓敲的节奏一模一样。

他突然明白了。

王守仁根本没打算去后山。

他在骗人。

可县令也信了。

他贴着墙根往回走,手心全是汗。路过门框时,他抽出随身的小刀,在第三格刻下一道横线。刀尖划过木头,发出极轻的响。

他没注意到,窗内烛光一闪,县令缓缓转头,看向窗外。

但没有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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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场驿,书房。

王守仁还坐在灯下。

他面前摊着一张白纸,手里握着笔,没写一个字。

忽然,窗外传来三短一长的敲击声,像是竹节轻轻碰了四下。

他眼皮动了动。

来了。

他睁开眼,提笔写下一行字:“辰时初,祭坛有人。”

写完,他把纸折好,放进抽屉最底层。

然后吹灭了灯。

屋子里黑下来,只有药罐里的残渣还冒着一点热气。

他靠着椅子,听着外面的风。

没多久,远处又传来三声钟响。

还是那个节奏。

他嘴角微微动了一下。

这时候,县衙书房里,县令正站在铜炉前,盯着最后一片灰烬。

“派人去后山盯紧。”他对门外说,“若有异动,立刻回报。”

门外传来应声,脚步远去。

县令坐下,端起茶杯喝了一口。茶水泛着油光,他没察觉。

他摸出一枚铜钱,在桌上轻轻弹了一下。铜钱转了几圈,倒下时正面朝上。

他点点头,似乎很满意。

这时,门外又响起脚步声。

“大人,眼线回来了。”

“带进来。”

眼线低着头走进来,双手捧着半卷焦黑的册子。

“你说的是真的?”县令盯着他,“王守仁真烧了《驱邪三篇》?”

“千真万确。”眼线声音发颤,“我亲眼看见他点的火,只抢出这一半。他还说……明天申时会独自去后山,求您放百姓一条生路。”

县令冷笑:“他还想谈条件?”

眼线低头不语。

“你做得很好。”县令接过册子,打开看了一眼,“这上面的字迹确实是他的笔法。看来这次,他是真怕了。”

眼线松了口气。

“下去吧。”县令挥挥手,“赏你五两银子,好好休息。”

眼线退后两步,转身出门。

刚走到门口,县令忽然开口:“等等。”

眼线身子一僵。

“你昨晚去哪儿了?”

“回大人,我在城东找线人,耽误了时间。”

“哦?”县令慢悠悠地说,“那你可知道,昨夜子时,城东的更夫被人割了喉咙?尸体发现时,手里还攥着一只破鞋。”

眼线背脊发凉:“小的……不知。”

“那你这只鞋子,怎么湿了?”县令目光落在他右脚上。

眼线低头一看,鞋尖沾着泥水,是他爬出运尸车时蹭上的。

他张了张嘴,还没说话,县令已经站起身,走到他面前。

“你穿的是衙役的靴子。”县令伸手捏住他领口,“可你的脚型,比衙役小一号。”

眼线浑身发抖。

县令松开手,笑了笑:“没事。只要你真心归顺,过去的事我不追究。去吧,好好干。”

眼线踉跄退出房间,冷汗浸透里衣。

他不知道的是,县令转身面向香案,从袖中取出一张黄纸,用朱砂画了个符,贴在“文会”牌位烧剩的木块上。

符纸上写着四个字:诱敌深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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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场驿。

王守仁醒了。

他坐起身,看了看窗外天色。

还有两个时辰到天亮。

他打开抽屉,拿出那张写着“辰时初,祭坛有人”的纸条,撕成碎片,扔进药罐里。

药汁浑浊,纸片沉下去,像一片落叶坠入深潭。

他站起来,走到书架前,抽出一本《齐民要术》。

翻到第三页,夹着的油纸还在。

他把书放回原处,顺手摸了摸腰间的桃木剑。

剑柄有点潮,大概是夜里露水打过。

他没擦。

这时候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

不是张守拙,也不是阿七。

是个陌生的脚步,稳,轻,带着官靴特有的硬底声。

他站在原地,没动。

门被敲了三下。

“先生在吗?”是个老者的声音,“我是五里坡的教书先生,听说您这儿有新印的《劝善录》,能讨一本回去教孩子吗?”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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