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8章:三日血战酣,文剑斩妖七
王守仁的脖子被蛇尾死死缠住,呼吸越来越困难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发烫,耳朵嗡鸣,眼前一阵阵发黑。可他没松手,左手依旧抠在蛇鳞的缝隙里,指节渗出血来。
蛇妖的头垂下来,贴着他的脸,声音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的:“你说天理?那你告诉我,谁定的天理?”
王守仁喉咙动了动,没说话。
他不是不想说,而是说不出。但他知道,现在不能倒。只要他还站着,百姓就还有希望。
就在这时,一道琴音划破长空。
清越、刚烈,像刀劈竹子,又像铁锤砸钟。
“铮——!”
七弦齐震,音浪如波,直冲蛇妖七寸旧伤。那处本就被“定静安”三字撕裂的鳞甲猛地一颤,黑雾从中喷出,蛇身剧烈抽搐,缠绕的力道瞬间松了几分。
王守仁抓住机会,一口咬在舌尖,鲜血涌出,顺着嘴角流下。
他抬头看去,北岭山崖上,一道身影立于风中,素衣飘动,十指翻飞,正拨动琴弦。
是李清照。
她没来战场,但她来了。
琴声再起,第二波音刃袭来,精准刺入蛇妖伤口。这一次,连蛇头都晃了一下。
王守仁趁势挣脱,踉跄后退两步,脚下一滑,踩进血泥。他没倒,反而顺势跪地,将桃木剑插入地面稳住身体。
左臂的伤口崩裂,血顺着袖口往下滴。他喘着气,看着远处山崖,低声说了句:“多谢。”
琴音不停,《破阵乐》第三拍落下,节奏越来越快,杀意层层叠起。每一音都像一支箭,射向蛇妖命门。
蛇妖终于怒了。它仰头嘶吼,尾巴横扫,将几个还挂在它身上的百姓甩向王守仁。那些人原本拼死抱住蛇尾,此刻被抛得老远,砸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王守仁没躲。
他抬起右手,掌心文气一闪,将三人轻轻托住,缓缓放在安全处。他自己则借这一推之力,跃上一根燃烧的房梁。
火舌舔着他脚底的草鞋,瞬间烧穿。他赤足踩在滚烫的木头上,一步一印,朝蛇妖逼近。
每走一步,脚底就留下一个焦黑的字:知、行、合、一。
蛇妖张口喷出一股腥臭黑雾,地面的文气痕迹被腐蚀得滋滋作响。它想切断王守仁与天地正气的联系。
可晚了。
王守仁已经举起桃木剑,剑尖对准蛇妖七寸。
他闭上眼,默念:“吾心自有光明月,千古团圆永无缺。”
话音落,剑身刻着的“浩然之气”四字突然亮起,金光暴涨,与琴音共振,化作一道笔直的光柱,直刺而出。
蛇妖察觉不对,想退,但李清照的第七拍刚好落下。
音刃贯穿七寸,蛇身僵住。
就在这一瞬,王守仁睁眼,纵身跃起,整个人撞向蛇头,桃木剑狠狠捅进蛇妖胸口。
“噗——!”
剑锋入体,黑血喷溅。
蛇妖发出一声凄厉长啸:“你赢不了!妖后已在白鹿洞埋尸三百!你的文道,终将沦为坟前祭纸!”
王守仁没停,双手握剑,用力一拧。
“浩然之气”四字炸开,金光由内而外撕裂蛇躯。肌肉、骨骼、妖核,在正气冲击下寸寸崩解。
轰的一声,蛇头断裂,滚落在地,砸在一堆未燃尽的纸页上。
那是《驱邪三篇》的残卷,火苗一舔,迅速蔓延,将头颅彻底吞没。
蛇身倒下,砸起一片尘土。
王守仁站在原地,喘着粗气,手还握着半截桃木剑。剑身裂纹遍布,眼看就要碎掉。
他低头看了看四周。
百姓们一个个倒在地上,掌心的黑眼符印还在蠕动,渗出黑血。他们脸色青紫,身体抽搐,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噬。
王守仁走过去,把剑插进土里,盘腿坐下。他双手结印,开始诵《大学》首章。
声音很轻,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温润的文气,缓缓渗入众人经脉。
一个老农咳出一口黑血,慢慢睁开眼。
一个孩子抽搐几下,终于安静下来。
抱着孩子的母亲摸了摸儿子的脸,眼泪掉了下来。
王守仁没停下。他知道,这毒还没清完。
他一边诵读,一边伸手摸了摸怀里的药罐。青瓷冰凉,里面还剩一点药汁。这是他最后的补给。
北岭方向,琴音渐渐停了。
风卷着灰烬吹过废墟,远处山崖空荡荡的,只剩一把断了弦的琴静静躺在石上。
王守仁抬头看了一眼,轻声道:“多谢。”
然后继续低头诵经。
不知过了多久,最后一个百姓也缓了过来。有人坐起,茫然四顾;有人哭出声;有个少年爬到王守仁面前,扑通跪下,额头磕在地上。
“先生……我刚才……我想烧房子……我想杀我娘……”他抖着声音说,“是你救了我。”
王守仁没说什么,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。
他站起身,腿一软,差点摔倒。肋骨处传来钝痛,胃里翻江倒海。他扶住剑柄,才稳住身体。
龙场驿已经没了。
房屋全毁,镇邪碑碎成几块,地上到处是焦木和血迹。唯一还立着的,是那根刻着“仁”字的残柱。
他走到柱前,伸手抚过那个字。
指尖沾了灰。
他忽然笑了下,笑得很轻,也很累。
这时,天空开始变色。
乌云低垂,却不再是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黑。云层中间裂开一道缝,透出一点微光。
紧接着,第一滴雨落了下来。
打在脸上,温的。
接着是第二滴、第三滴。
雨越下越大,洗刷着满地的血污和灰烬。百姓们抬头望着天,有人伸出舌头接雨水,有人跪地叩拜。
王守仁站在雨中,没有动。
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下,混着脸上的血和汗,滴在衣领上。他解开外袍,把剩下的药汁倒进嘴里,苦得皱了下眉。
药喝完,他把青瓷罐轻轻放在残碑旁。
雨还在下。
有人喊:“先生!雨是红的!”
王守仁抬头。
雨水确实泛着淡红,像掺了极细的朱砂。但这红不浊,不清透,反而带着一股生机。
他明白了。
这是妖血所化,但已被文气净化,成了甘霖。
这场雨,会浇活这片土地。
他转身看向人群,声音沙哑:“回家吧。”
没人动。
他又说了一遍:“都回去,烧点热水,换身干净衣裳。”
一个老汉颤巍巍站起来,拱手:“先生去哪儿?”
王守仁望着远方,那里是白鹿洞的方向。
他说:“我去看看书院。”
话音未落,他脚下一滑,单膝跪地。桃木剑插在泥里,支撑着他摇晃的身体。
雨水顺着剑身流下,最后一道裂痕蔓延至剑柄,“咔”地一声,剑尖断了。
断剑倒下,插进焦土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