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 回 晋殷浩北伐兵败 壮士拳打镇嘉峪
东晋。
永和八年公元三五二年九月,此时取代后赵的冉魏已灭,彼时桓温欲率众北伐,朝廷不许,简文帝认为殷浩有盛名,便任用殷浩抗拒桓温。主要是夺取许洛地方。
朝廷欲荡平关河,以殷浩任都督扬、豫、徐、兖、青、五州军事,统军进取中原。九年,殷浩趁前秦内乱之际,自寿春安徽寿县率大军北伐前秦,殷浩以谢尚、荀羡为都统,进驻寿春。六月二十九日,秦晋在颍水之诫桥展开激战,结果晋军大败。殷浩狼狈逃回寿春。九月进驻泗口江苏淮阴北,派戴施等据守石门和仓垣。十二月,前秦大将梁安、雷弱儿诈降晋军。殷浩得知后赵降将张遇在关中叛秦,又以为梁安、雷弱儿已将一切安排妥当,于是率七万大军,以姚襄为先锋,自寿春出师北伐,准备进据洛阳,修复园陵。岂料姚襄因与殷浩不和,忌恨殷浩,反伏兵于山桑安徽涡阳攻击殷浩,浩军大败,退走谯城安徽亳州,弃辎重,兵械军储皆为姚襄所获。
永和十年公元三五四年正月,桓温与殷浩有隙,及闻其败,桓温以殷浩北伐屡败,上疏历数其罪状,殷浩因此被朝廷贬为庶人,流放到东阳信安浙江衢州,于永和十二年公元三五六年初去世。
再说三公主这边,亦菲和天水,又行了七个月,到了嘉峪关,已经在外游荡了二十二个月多了。
午时,肚饥,到鲁家酒肆上,挑个靠窗的阁子坐了。店小二问过好,便道:“二位客官,打多少酒?”天水说:“先来三壶酒。”店小二一边铺下蔬菜,果品佐酒,又问道:“客官,吃啥菜肴下饭?”天水又说:“有啥好肉食,尽管上来,一发算钱便是。”店小二答应一声,随即取酒上来,嫩鹅,咸鱼,羊肉,烧鸭,炖鸡只顾拿来,摆了一桌子。俩人酒过三杯,边吃边聊,说得正起劲,却听见隔壁有人呜呜咽咽啼哭。
楼梯一阵咔咔作响,上来一位汉子,那人生得九尺来长,嫩白面皮,一双大眼炯炯有神,没根髭须,生得器宇轩昂,威风凛凛,左手手执一柄利刃。
“三日月宗近,”天水惊叹之余竟脱口而出,正好被汉子听到,男子扭头望了一眼天水,怒目而视。天水与之对视一眼,毫无惧色。
男子拣个靠墙的座头坐下,店小二认得,便道:“张大人,打多少酒?”那男子便道:“问什么,老样子?但有好吃的,只顾卖来,何时少了你的赏钱?今日你这厮够啰嗦的。”
店小二下去,提来两大桶酒,但有下口肉食,只顾将来,摆了满满一桌子。天水看去,有一对大鸭,十斤熟羊肉,一大尾金色鲤鱼,一盘猪头肉,四盘菜蔬,一盘饼子,一盘大虾。
那人狼吞虎咽,桌上盘盏见底,正吃之间,隔壁呜呜咽咽哭声又至。张大人焦躁,便拍桌而起,店小二慌忙上来,见张大人面有怒色,便小心赔笑道:“张大人要什么东西啊?马上给您取来。”那人不满道:“要个屁。你也须认得老爷,却叫人在隔壁呜呜地哭,搅扰老爷吃饭。”店小二慌忙回答道:“我怎敢叫人哭,打扰张大爷的雅兴呢?我去查看一下吧,叫她休哭。”
店小二去后,哭声渐止。那人报仇雪恨般又干起饭来,吃得满嘴淌油,那一桌菜几乎都要下肚。天水和亦菲吃得有说有笑,一会哭声又渐渐响了起来。
那张大人勃然大怒,一拍桌子,轰的一声铁木桌子竟塌了一角,盆啊碗啊叮铃当啷摔在楼板上碎了一地。店小二听得,慌忙跑上来,见张大人满脸怒容。店小二颤栗着说:“张…张……张大人,请问您有何吩咐啊?”张大人怒道:“老爷不曾少了你饭钱,怎么又叫人在旁边哭,打扰老爷喝酒。”店小二发抖道:“大人息怒,这个哭的,是在本店卖唱的母女二人,不知列位在此喝酒,自苦了啼哭,我去把她们赶走。”“却是怪也,不许赶走她们,你与我唤这来。”张大人对小二道。
不多时,只见俩人到来,前面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,后面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,手里拿着二胡,都来到面前。看那少女,一身纯白衣裙,一头如瀑青丝长发,漂亮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似地,皮肤嫩得简直能挤出水儿。再看那妇人,虽然无十分的容貌,也有些动人的姿色,真就是半老徐娘,风韵尤存。
那母女俩擦拭着眼泪,向前来深深施了一礼。张大人便问道:“你们是哪里人氏,为何在此处哭泣?”俩人吓得不知所措,店小二忙捅捅妇人:“张大人问你话呢。”妇人慢慢才开了口:“奴家是榆林人氏,因屋子被胡人焚毁,来这嘉峪投奔亲戚,不料亲戚已逃建业去了,父母着急上火在此染病亡故,因此母女俩流落在此。此间有个小地主,叫做镇嘉峪大官人,见了奴家,便强要奴家做妾,虚给彩礼,当夜便要了奴家身子,未及五个月,便要我女儿也当他的妾,母女共侍一夫,女儿抵死不从,便被他家打将出来,不容再回。又令高酒保看着我母女二人,追要彩礼钱。我俩女子和镇嘉峪争执不得,他家又有钱有势。当初也没得他彩礼,如今哪里有钱还他?无可奈何,便在此酒店卖唱为生,但有收入就将大半还他,留少些维持生计,这几日客人稀少,生意惨淡,想起这苦楚来,因此啼哭,不想误触怒张大人,乞望恕罪,高抬贵手。”
张大人又问道:“你姓什么?那个镇嘉峪大官人在哪里住?”妇人答道:“奴家姓莲,名芝;小女姓尹,名静,镇嘉峪大官人姓高名崎峰,在此间榜眼桥下卖马肉,绰号镇嘉峪。”
“噢,我只道哪个厉害人物,原来是榜眼桥下高屠户,啊呸,这个贼汉,原来也如此欺负人啊。”张大人怒道:“你两个且在这里,等我去打他一顿便来。” 莲芝并雪黛亦菲死死抱住劝道:“张大人息怒,明日却理会。”三番五次才劝住。
张大人又说:“妇人,你来我与你些路费,明日逃离了此地可好?”母女两个跪谢道:“若能离了这肮脏之地,便是重生祖宗,再长爹娘。只是店酒保如何肯放我们走,会问我们讨彩礼钱。”张大人笑道:“这个无妨,我自还他便了。”去身边包袱里掏出十锭银子来,把刀往桌上一放,哟,今日带得少了些啊。
“救苦救难,救人急难,我这儿有银子,若蒙张大人不弃,一齐相助这母女可好?”天水站起身取出三十锭银子,放在母女俩面前。
张大人看看天水,眼里有了一丝善意。便把这四十锭银子一起与了莲芝母女,又道:“老爷明日便还你银子。”天水笑道:“银子又不是帮助张大人的,何须还呢?”张大人吩咐母女,收拾好行李,雇好车子,明日一早便走,老爷明日便去还镇嘉峪的彩礼钱!
店小二一脸猥琐地笑着:“张大人,请给酒钱。”张大人终究是没了银子,涨红了面皮。天水见状,便拉过小二,把二十锭银子塞进他手里,够不够?店小二忙赔着笑脸说: “够了,够了,两桌的酒钱都够,还有找零的。”
“不用找零了,剩下的便当是张大人赏了你吧。”亦菲温柔地吐出一句:“那酒保呢?就是看押母女俩的酒保呢?”
“他今天休息,明天来干活。”店小二点头哈腰道。张大人出了鲁家酒肆,气岔岔地睡了。
“明日我们也去看看热闹哈,”当晚入住鲁家酒肆,亦菲对着天水道。“上次天鹅岙没吃上天鹅肉,那今晚又住同一屋,能吃上天鹅肉吧?”天水嘻皮笑脸地说。
“啥意思啊???”三公主一时没明白。天水坏笑道:“就是我们俩来个肌肤之亲吧!”三公主羞得满脸通红,一拳打倒天水: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,你倒是想得美。” 天水顺势躺在床上痛苦地喊:我要晕啦,快来救我!而亦菲则笑着跑到一边远远的看着天水。一贯稳重规矩的天水,头一次被亦菲看到这么搞怪的一幕,也许,那时正青春年少吧。
莲芝得了银子,去城郊雇了辆马车,回来悄悄收拾好了行李,只等来日天亮。次日五更起来,造饭吃罢,天色微明,只见张大人闯进店来,高声叫:“高酒保,高酒保。”
几分钟后,高酒保忙将两手在围裙上擦着,大踏步跑过来“张大人,您叫我?”张大人作势道:“唤你为何迟误啊?”高酒保笑道:“我在忙,没听见呢。”
张大人大怒,一掌扇倒高酒保,“忙,让你忙,现在听见了吗?”莲芝开了门,立在一旁看。张大人望见,便说:“去便去,等什么?”高酒保挣扎着要爬起来去拦,却被张大人从后扯住围裙带,一把拽倒在地,顿落两颗门牙。莲芝忙带了雪黛亦菲,一道烟似的走了。
张大人恐高酒保拦截母女,便那条长凳坐在门首。那高酒保悄悄溜出后门,正待去诉告镇嘉峪,正撞着天水,如同撞上一堵墙般,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,坐了个屁股墩。
天水作势揉着胸口,指着高酒保:“你撞疼我了,你撞伤我了,快来帮我揉揉。”高酒保看天水老实,一把揪住天水,你撒开,我有急事,边说边想甩开天水。
不料手掌却被天水的内力吸住,怎么样也挣扎不开。天水作势大喊:“店主,店主,酒保打人啦,酒保打人啦。”他的声音响亮,惊动了店主,店主跑来一看,喝令:“高酒保,快住手。”
高酒保根本放不开,也解释不了,天水作势又喊:“店主,店主,酒保不听你的话啦,酒保还要打人呀。”店主生气了,过来硬拽高酒保,结果还是不撒手。店主火气腾一下上来了,一拳打倒高酒保。
亦菲就问那店主,如今乱世,填饱肚子都很困难,怎么还有开马肉铺的呢?“姑娘啊,您有所不知,这高氏肉铺,专门卖肉给达官显贵吃的,”店主叹了口气又说道:“乱世,遭殃的也是穷人,有权有势的人,照样每天喝酒吃肉快活啊,打仗,穷人丢命妻离子散,王公贵族在后方照样歌舞升平,夜夜笙歌,您说是不是啊?”店主只顾说,却没留意亦菲的脸色勃然变色。“那这张大人又是何人呢?一个卖肉的为何叫镇嘉峪呢?”天水向店主发问道。
“这张大人,因为人高马大的,大家给起了个诨名叫张大人,原姓祖龙,名张珣,字天龙,家住城南,使一口刀有一身惊人的武艺,素来行侠仗义,此间没啥恶人敢惹他。”店主拍拍身上的灰,继续说:“这个高屠户,名崎峰,有一手杀马的好手艺,早年混迹黑道,近年来专门在官府使钱平事,因此黑白两道都挺吃得开,不过心狠手黑,占人良田,欺儿霸女的事情倒没少干。因为有点儿功夫在身上,于是江湖上起个绰号,叫镇嘉峪。”
闹腾了一上午,估计那母女也去得远了,张大人大踏步往榜眼桥下走去。那高屠户开着四间门面,六副肉案,悬挂着十几片猫肉。高屠户正坐在柜台内,看着十几个徒弟卖肉。张珣走到跟前,大叫一声:“高屠户。”高崎峰一看,见是张大人,慌忙出来招呼:“张爷恕罪,不及远迎。”顺手提来一条长凳,请张爷坐。
张珣一撩衣襟,一屁股坐下,便道:“要十斤寸金软骨,不要见半点肉在上面。”高屠户忙应道:“好好,快选好的切十斤。”张大人眼睛一眯道:“这些下等人手脏,高屠户干净,你与我切。”高屠户忙说:“有道理,小人切便是了。”忙去找了好肉,剔除肉,挑出寸金软骨。高酒保是那高屠户表弟,正爬将来报信,却见张大人坐在那,便不敢靠近,躲着偷偷看着。
这软骨可难弄,高屠户弄了整整两个时辰,才弄好,用荷叶包了,叫人给张大人送府上去。张珣眼睛一瞟,“急什么,还要十斤肥肉,不要见任何精肉在上面,与我切做肉沫。”高屠户抹了抹汗说:“好,小人切便是了。”忙去找肉,可马肉肥肉非常少,只得挑来几匹活马杀了,剥去马皮,每匹只有两斤肥肉,连宰了五匹马,才弄了一案肥肉,哒哒哒哒一顿切,足足弄了三个时辰,才切好,用荷叶包了,叫人给张大人送到府上去。张大人哼了一声:“且慢,再要十斤精肉,不要半点肥的在上面,细细与我切作肉糜。”高屠户气喘吁吁道:“好,大人稍待,且等我歇口气了便切。”
“叫你切便快切,歇个屁”张大人骂道。高屠户喘着粗气说:“张大人,讲点良心呢,切了整整五个时辰,就是铁人都吃不消,怎么就不能歇口气了呢?”
“还敢犟嘴,”张珣跳起来,顺手抄起两包肉,扔过去,给高崎峰劈头盖脸下了一场肉雨,“你要是讲良心如何骗了莲芝母女?”
高崎峰又累又气,白白杀了五匹马,给他又耍了五个时辰,无名业火从脚底下直冲脑门子,忽地跳出店来,径抢张珣。
高屠户左手呈爪来抓张珣,被张珣用刀鞘架住,右手挥拳向面门打来,被张珣低头闪过,就势一个勾拳,往小腹上只一下,扑地打倒在街上。
张珣顺势骑上去,提起那蒲扇般的大拳头,只一拳打在鼻子上,打得鲜血并流,鼻子歪在一边。张珣骂道:“我一身武艺未尝败绩,尚且不敢叫镇嘉峪,你这狗东西,如何敢叫镇嘉峪?高崎峰讨饶道:“那是诨名,大家瞎起的绰号而已。”
张珣提起拳头来,又一拳,直打在眼眶眉际,打得眼眶碎裂,眼珠迸出:“婊子养的,你如何强骗了莲芝母女?”高崎峰又讨饶道:“好汉饶命啊,先前是我骗了莲芝,但我没骗她女儿啊,她女儿抵死不从,我没弄到。好汉饶我性命,下次我再也不敢了。”张珣又骂道:“你若和我硬到底,老爷却饶了你,你讨饶老爷却偏不饶你。”两边人都在看热闹,都惧怕张大人,谁敢来劝。又只一拳,头顶上正着,高屠户面皮渐渐变了,口里只有出的气,没有入的气了,直挺挺在地上,渐渐不动弹了。
张珣寻思道:“老子只指望痛打这孙子一顿,不料这家伙这么不经打,几下真打死了他,这些麻烦了,不如早溜。”拔腿便走,回头指着高屠户尸道:“你诈死,你小子诈死,老爷和你慢慢理会”一边骂,一边大步溜了。看热闹的人,谁敢拦张大人?出了东门,一溜烟滑脚了。
高屠户家中人并徒弟,救了半天不活,咽气死了。高屠户家中人抬尸去官府告状;人群中,却飞出一匹快马,直出东门而去,正是高酒保。
张珣离了嘉峪,东奔西逃,急急忙忙,却不曾提防有人背后偷袭,那高酒保马快,须臾即到背后,挺枪便刺,躲避和格挡均为时已晚,眼看张珣即将死于非命!
千钧一发之际,枪尖离张珣后心还有一厘米的瞬间,空中忽然倒悬一道人影,贴脸朝高酒保嘿嘿一笑,高酒保一惊,还未反应过来,空中那人一把拎起高酒保,如提童稚,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,一把将那高酒保摔出去五丈有余,跌得骨碎筋断,爬不起来。
张珣回过身来,往空中拜谢曰:“感谢救命之恩,还请恩人出见。”空中渐渐浮现出一道藏青色人影,正是天水。天水牵过高酒保的马,赠与张珣,道:“不需言谢,张壮士请自便。若无处去,可去长安,那里足可安身立命,实现抱负。”
张珣翻身上马,辞别天水,驰骋而去。“杀了他,此等小人,留在世上何用?”亦菲笑嘻嘻对天水说道。天水闻言,一刀斩下高酒保的头颅。
伴随着落日的余晖,天高云淡,水面泛起雾气,亦梦亦真,一切的愁绪被晚风顷刻带走,消失得无影无踪,似乎溶化在这山水中,合为一体。亦菲偎依在怀里,低声逸语着,天水听不真切,直觉告诉他,必须做一件事情,轻轻捧起她的脸,亦菲羞涩的闭上了眼睛,略迟疑,天水深情地吻了下去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