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算卦
登天阁第十四层的灯火，在众多目光的聚焦下霍然点亮，那光亮在逐渐下沉的夜幕中显得格外耀眼。
司空千落的攻势戛然而止，她收回银月枪，仰头望向那被点亮的楼层，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，随后撇了撇嘴，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：“雷无桀……功夫倒还不错。不过这第十四层，好像是大师兄守着的。难道大师兄他……”“放水了”这几个字在她舌尖打了个转，最终还是顾及雪月城的颜面，没有说出口。
可她那双灵动的眼眸里，疑惑却明明白白地写着。她转头看向萧瑟，之前的一番追逐，并未真正分出胜负，但这家伙那滑不溜秋的身法和气人的话语，让她心里生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较劲念头。她下巴微抬，带着点大小姐的傲气：“喂！萧瑟，雷无桀既然过了十四层，按照规矩，我就不能再拦他了。你们……是住在那边的客栈？”她的目光指向叶安乐所在的客栈。
萧瑟只是淡淡地“嗯”了一声，不置可否。
“正好本小姐也要回去歇歇脚，顺便跟叶师姐聊聊天。”司空千落说着，就很自然地跟上了萧瑟的脚步，一起朝着客栈走去。她自己都没太弄明白那点小女儿的心思，可能就是想多了解了解这个让她吃了瘪的讨厌家伙。
萧瑟没有反对，或者说，他此时的心思并不全在司空千落身上。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投向客栈窗口。刚才叶安乐那带着寂寥的眼神，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他的心头，留下一种陌生又微微发痒的悸动。
等他重新回到客栈，在叶安乐对面坐下时，叶安乐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温婉从容。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，仿佛方才窗边那一刻的低落只是萧瑟的错觉。她为萧瑟斟上一杯新茶，声音轻柔：“萧公子的踏云乘风步，果然厉害。刚刚在楼下，真是让人开了眼界。”她的语气真诚，纯粹是赞叹，听不出一点异样。
萧瑟看着她毫无波澜的侧脸，心中那种莫名的在意反而更浓了。他接过茶杯，指尖碰到微温的杯壁，淡淡地说：“雕虫小技罢了，为了保命而已。”
叶安乐微微一笑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，目光转向一旁已经准备好卦盘、安静等待的小道童飞轩，还有旁边虽然不再凑过来搭话，但眼神还是会时不时瞟向她的李凡松。她轻声提醒萧瑟，语气平和，将方才所有纷乱的心绪都好好隐藏起来：“萧公子，卜算的事，不宜再拖延了。”
她巧妙地把自己也从那微妙的情绪漩涡里抽离出来，把重点重新拉回到萧瑟原本的目的上。
萧瑟深深看了她一眼，点了点头，对飞轩说：“有劳小道长了。”客栈内，茶香袅袅升腾，卦盘静静地摆在那里，一场关系到天机与前路的卜算即将开始。而窗外的雪月城，华灯初照，登天阁的灯火逐层亮起，属于雷无桀的挑战还在持续。
飞轩把三枚铜币放进竹筒后递给萧瑟，说：“抛吧。”萧瑟接过竹筒，轻轻摇晃，钱币撞击的声音清脆入耳。
“天运？在我们知道天运的那一刻，天运就已经改变了。”萧瑟轻轻一抛竹筒，三枚铜币飞出，散落在桌面上。三枚都是女娲面朝上。
“初爻，三阴面，老阴。”飞轩微微皱眉，李凡松用手指蘸了点茶水，在桌上轻轻画了一横。
“看你表情也能猜到大概，不过，阴确实没阳听着好。”萧瑟倒是坦然一笑。
飞轩摇头：“老阴是变爻，只有一爻看不出什么，你接着来。”
萧瑟再次轻轻摇晃竹筒，把铜币抛出。又是三面女娲朝上！
“二爻，三阴面，老阴。”书童眉头紧锁，“再卜！”
“三爻，三阴面，老阴。”
“四爻，三阴面，老阴。”
连一直面带笑容、对占卜不在乎的李凡松都紧张起来，目光紧紧盯着萧瑟掷出的第五爻。三枚铜币摔在桌面上，代表阳面的蛇神伏羲依旧没有出现。
“五爻，三阴面，老阴。”飞轩的声音有点颤抖了。
“五爻全都至阴，看来我的命理很不好啊？”萧瑟幽幽地说。
飞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：“五爻皆阴，我从未见过这么奇怪的卦象。但五爻又都是动爻，所以第六爻不出来，我看不到结果。不管什么结果……”
萧瑟把竹筒推回去，笑道：“要不还是算了吧？”李凡松脸色也严肃起来：“飞轩！”飞轩长舒一口气，把竹筒推给萧瑟，只说了一个字：“掷！”
“青城山天运，飞轩独占八分。”李凡松这一瞬间才觉得那个祖师爷的话似乎有点可信了。
萧瑟也不再推辞，轻晃几下竹筒后，猛地往上一扔，三枚铜币飞落在桌面上。几人同时屏住呼吸。一枚铜币率先摔在桌面上。“女娲面。”飞轩攥紧拳头。第二枚铜币也显示出了自己的样子。“女娲面。”飞轩的呼吸越来越急促。第三枚铜币掉在桌上，还在原地转动，好像不着急显露这奇异的卦象。
过了一会儿，铜币终于慢慢停下来，这时，忽然一只手罩住了它。铜币的朝面应该显露出来了，但那只手挡住了视线。飞轩抬头，此时他已经满头大汗：“为什么？”萧瑟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，懒洋洋地笑道：“现在卦象就两种可能了。我想先问问先生，若是还是阴面怎么解？若有一阳面，又怎么解？”
飞轩缓了缓，也不急着看卦，回答道：“若是还是阴面，那就是六老阴。六爻都是动爻，那么此卦就是‘用九，见群龙无首’。”
“哦？”萧瑟微微一笑，“是凶是吉？”
“大吉。”书童缓缓说道，“天下共治，群龙无首，观望者时机一到，可一举化龙，直飞九天。”
“那如果是伏羲面呢？”萧瑟继续问。飞轩叹了口气：“龙战于野，其血玄黄。”萧瑟没再问，只是轻轻“哦”了一声。
“唉，怎么突然变天了？”小二走出茶铺，抬头望天，发现不知何时，天上已经阴云密布，暗雷滚滚。李凡松握紧拳头，那柄在书生背后的桃木剑蠢蠢欲动，仿佛马上就要冲出来。
“大凶卦。”书童继续解卦，“苍龙七星宿即将来临，阴阳之争引发激烈战争。龙战死于荒滩，血流三万里。”
“轰！”天空传来一声巨大的雷响。
“好。”萧瑟大声说道，手猛地一挥，将那枚硬币远远地甩飞出去。
大凶，大吉，谁也不会知道这个结果。乌云瞬间散去，雷鸣也仿佛只是一场幻觉，阳光重新照射进来，只剩下那个站在外面的小二一脸纳闷：“这天变得也太快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李凡松不解。萧瑟把其他两枚硬币收起来，装进竹筒里：“我从不信什么天道，只信自己，只是昨晚，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丝疑惑，想着自己是不是该做个决定了。但没勇气，所以胆怯地想来求一求天道。然而刚刚我忽然想明白了，所以这卦算不算，也就不重要了。”
飞轩默默地收起竹筒，脸色沉静，只是片刻后忽然双膝跪地，大声道：“多谢！”“也不全是为了你。”
萧瑟笑了笑，“要是真折了青城山八成天道，我怕赵玉真提着桃木剑来砍我的脑袋。”
飞轩叹了口气：“是飞轩狂妄了。”他心里明白，要不是萧瑟忽然结束这场占卜，那天上的滚滚阴雷，怕是要砸到自己身上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