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
雷无桀问完这个问题后就不纠结了，他现在还在纠结上一个问题。
“我们真没走错地方？”雷无桀再次提出这个问题。
萧瑟翻了一个白眼，叶安乐抿唇轻笑。小二听到了雷无桀的疑惑，已经司空见惯了，笑着说：“客官是不是心中在想，雪月城为何是这番平凡景象，莫不是走错了地方？”
“正是正是！”雷无桀点头。
“客官请看。”小二指着远处的一座高高的阁楼，道，“可看见了那座登天阁？”
“我又不瞎，自然看到了。”雷无桀不解。
“过了那座登天阁，便是上关了，那才是真正的雪月城。登天阁外，仍是凡城。跨过登天阁，才能见雪月。莫不然这武林至尊第一城，也太好见了吧。”小二笑道。
雷无桀听后，解了心中疑惑，想到自己要见的人，拍桌而起，兴奋道：“好!我要去闯登天阁！”
萧瑟扶额，拦住了跃跃欲试地雷无桀，头疼道：“站住！雷无桀，你是雷门弟子，根本不需要去闯那登天阁，拿着名刺大摇大摆地进去就好了。”
“我没有名刺。”雷无桀轻声说道。
“什么？”萧瑟一愣。
“我没有名刺。”雷无桀的声音轻得就像是蚊子叫。
叶安乐听到这话，也是罕见地愣了一下，心想：不该啊，雷无桀是雷门的弟子，凭借雷门与雪月城的关系，雷无桀不该没有名刺啊
萧瑟这次却听得一清二楚了，他带着几分威胁意味地重复了一遍：“你没有名刺？你堂堂雷家堡的弟子，你和我说你没有名刺？你没有名刺，你来什么雪月城？”
雷无桀挠挠头：“其实这一次，我是自己跑来的。雷家堡今年去雪月城的名单里并没有我。因为，我是……”
“因为你是雷轰的弟子。”萧瑟微微皱了皱眉。
雷无桀点点头：“是，我是雷轰的弟子。师父在雷家堡里是一个异类，除了我，没有人同他说话。那天他给了我这个包裹，和我说，去雪月城，见一个人。于是我就来了。”
萧瑟眉头越皱越紧，终究还是没有继续骂下去。
“但你放心，这登天阁我会闯过去的。”雷无桀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，“欠你的银子也一定会还。”
叶安乐闻言，放下茶杯，温声道：“原来如此。雷轰前辈与雪月城确有旧谊。若无名刺，寻常法子确实难入内城。不过，我可以带你进去。”她语气平和，仿佛这只是举手之劳。
谁知雷无桀却猛地摇头，眼神坚定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执拗与志气：“不用了，叶姐姐！多谢你的好意。但师父让我来，是让我凭自己的本事闯进去！若是靠人带领，岂不是辜负了师父的期望？我要靠自己，堂堂正正地走进雪月城！”
“要见你说的那个人，需要到第几层？”萧瑟问道。
“大概就是那第十六层了吧。”雷无桀咧嘴笑了笑。
“我大概猜到你要见的那个人是谁了。”萧瑟话锋一转，“但是以你现在的修为，你闯不到的。”
雷无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进步，说道：“这几个月我日日打那罗汉拳，已经悟出了几分道理，我相信自己”说完就兴冲冲地去登天阁了。
叶安乐看着雷无桀消失的方向，轻轻摇头，唇角却带着一丝无奈又赞赏的笑意：“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。”
萧瑟不置可否，只是继续品着他的茶，仿佛对雷无桀能否成功毫不关心。
约莫过了一个时辰，就在日头开始偏西时，那道火红的身影又垂头丧气地出现在了客栈门口。雷无桀耷拉着脑袋，一步步挪了回来，脸上写满了挫败。
“怎么？雷少侠这是凯旋了？”萧瑟挑眉，语带调侃。
雷无桀一屁股坐在凳子上，抓起桌上的凉茶灌了一大口，才郁闷道：“我找到入口了，那登天阁可真高！可是……守阁的弟子说，今日守阁的时辰已过，要闯阁，需得明日请早了。”
他倒不是抱怨规矩，只是觉得自己兴冲冲而去，却连阁都没能开始闯，面子上有些挂不住。
叶安乐闻言，脸上浮现一丝恰到好处的恍然与歉意，她轻轻“啊”了一声，柔声道：“抱歉，雷兄弟，这事怪我。我常年在城外义诊，对这下关城熟悉，反倒忘了内城登天阁每日有固定的守阁时辰。若我早些想起来告诉你，你也不必白跑这一趟了。”她的歉意十分真诚，带着显而易见的自责。
雷无桀连忙摆手，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，换上了爽朗的笑容：“叶姐姐，这怎么能怪你！是我自己太着急了，也没先打听清楚规矩。再说了，不就是多等一晚嘛，正好养精蓄锐，明天我一定闯过去！”他眼神重新燃起斗志，仿佛刚才的挫败从未发生。
萧瑟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，目光在叶安乐那带着歉意的温婉面容上停留片刻。她行事周到，却并非全知全能，这般无意间的“疏忽”，反倒让她显得更为真实。而她对待雷无桀这般诚挚道歉的态度，也与她平日里那份通透从容一脉相承，让人心生好感。
……
翌日清晨，天色刚蒙蒙亮，下关城客栈里已飘起了早饭的香气。三人围坐一桌，桌上摆着清粥小菜，还有几笼刚出笼的包子。
雷无桀显然有些兴奋，又带着点即将面对挑战的紧张，他三两口塞下一个包子，鼓着腮帮子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瑟和叶安乐，语气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期盼：“萧瑟！叶姐姐！我……我一会儿可就要去闯那登天阁了！你们……就没有什么话，鼓励鼓励我？
萧瑟正慢条斯理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清粥，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，语气是一贯的平淡，甚至带着点嫌弃：“鼓励？我跟着你从雪落山庄跑到这雪月城，这一路上我遭受了多少苦难啊？风餐露宿，担惊受怕，还损失了我那匹价值千金的千里马。”他放下勺子，抬眸看向雷无桀，伸出修长的手指，慢悠悠地比划了一下，“要不然，咱们先算算账？连本带息，就算你八百两，如何？”
雷无桀一听，那口还没咽下去的包子差点噎在喉咙里，他猛地灌了一大口粥顺下去，脸上那点寻求鼓励的期待瞬间变成了“债主上门”的惊慌，他腾地站起身，急急道：“告、告辞！我这就去闯登天阁！银子的事……等我闯过了再说！”说完，像是生怕萧瑟真的立刻跟他算钱，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客栈，那火红的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。
叶安乐看着雷无桀消失的方向，忍不住以袖掩唇，轻笑出声。她转过头，眼波流转，带着几分戏谑看向对面依旧气定神闲喝粥的萧瑟，调笑道：“萧公子，你就这么喜欢逗他？看他那着急忙慌的样子。”
萧瑟夹了一筷子小菜，坦然地点了点头，嘴角似乎也噙着一丝极淡的笑意：“有趣。”
叶安乐看着他这副模样，心中微动，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边缘，似是无意，又似有心地问道：“不过……你这一路从雪落山庄到雪月城，就真的只受苦了，没……收获些什么？”
她问得随意，目光却温和地落在萧瑟脸上，带着一种通透的了然。
萧瑟执筷的手微微一顿。
收获？
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画面——是雷无桀那夯货不顾自身安危，一次次挡在他身前的赤诚与傻气；是无心那妖僧看似玩世不恭，实则心思深沉，偶尔流露出的真实与担当；还有……还有身旁这个女子，一路细心诊治，笑语温和，以及那日篝火旁，谈及过往恩怨时，眼中流露出的悲悯与寂寥，和她那份远超年龄的通达。
这一路，似乎……并不全是麻烦和损失。
他没有立刻回答，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，送到唇边，轻轻呷了一口。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俊美的轮廓，也藏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。片刻后，他放下茶杯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，终究是什么也没说，只化作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叹，融入了清晨的微光与客栈的喧嚣之中。
有些收获，心知便可，无需言明。
另一边，一个书童打扮模样的人正牵着一匹满是疲态的老马，马上坐着一个面目清秀的白衣书生，背着一个书箱，慢悠悠地向登天阁行去。
“小师叔，前面那个穿红衣服的人，看样子也是去闯阁的。”书童语气中有些责怪，“让你早上睡懒觉，让人抢先了吧。”
书生讪然一笑：“没准儿那家伙一下子就被打下来了呢？”
“小师叔你不是尽得师祖真传，会那望气之术吗？你看一看这个年轻人的气，能上几层？”书童冲雷无桀的身影摆了摆头。
书生轻轻一挥手，凌空作势打了一下书童的脑袋：“说了要叫公子，别叫小师叔。”
书童却像真的被打到了一般，捂住了头：“我回去一定告诉师祖！”
那书生却不理他，抬起头笑着望向雷无桀：“这位少年嘛，我估计着能闯到……”书生忽然停住了口，神色中带着几分讶异。
“怎么了？”书童转身望他。
良久之后，书生轻轻叹了口气：“飞轩，看来本公子今天这一觉，的确起晚了。”
雷无桀风风火火地赶往登天阁后，客栈里便只剩下萧瑟与叶安乐二人对坐。萧瑟依旧慢条斯理地用着早饭，只是眼神偶尔会掠过窗外熙攘的街道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。
忽然，他目光微凝，落在了街角处。那里站着两人，一老一少，穿着青城山特有的道袍。年轻的那个背负长剑，眼神清亮，带着少年人的锐气；年长的那个则是个小道童，瞧着不过十岁左右，粉雕玉琢，眼神却异常沉稳，手里还拿着个古朴的罗盘。
“青城山的人……”萧瑟低声自语，眼神深邃了几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