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偶
“队长……”年轻的特警声音发紧,又喊了一声,目光不自觉飘向派出所外那间暂时安置张雪樱的小屋。
队长眉头拧成个疙瘩,没直接答,只沉声道:“化验结果还没出来,别先下定论。”
可他心里也打鼓,那瘦小男人说的“人形蛊”“别人碰不得”,句句都往张雪樱身上对!锁链锁着,血碰了会中邪似的疼,这哪是普通孩子的光景?
“可陈老五是蛊师啊,”另一个特警接话,“他十五年前就来这儿躲着,估摸着就是在偷偷炼蛊。那孩子……说不定就是他炼了多年的‘宝贝’?”
话一出口,院子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,谁都觉得这推测瘆人,却又没法彻底推翻。
正僵着,负责送血样去化验的队员匆匆跑了进来,手里捏着张报告单,脸色比刚才那瘦小男人还白:“队长!化验结果出来了——这孩子的血里有两种异常的生物活性成分,一种带强腐蚀性,另一种……另一种能自主附着在活体细胞上,小张身上的黑痕,就是这东西造成的。而且这两种成分还在相互制衡,像是……像是被刻意养在她身体里的!”
“刻意养的……”队长捏着报告单的手紧了紧,指节泛白,“合着陈老五真把她当蛊罐养了?”
他猛地起身,往安置张雪樱的小屋走,“不管她是不是人形蛊,总得问出点东西来。就算是蛊,也是被人害成这样的。”
推开门时,张雪樱还坐在椅子上,头微微垂着,阳光从窗棂照进来,落在她沾着灰的发梢上。
队长放轻脚步走过去,蹲在她面前,声音比在山洞时更柔了些:“孩子,我知道你可能受了不少苦。那个叫陈老五的人,是不是一直把你锁在山上?他对你做了什么?”
她脸上依旧是那副没有任何表情的模样,眼神空洞得像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雾,特警队长的询问落进耳里,她连睫毛都没颤动一下,更别说开口回答,全身上下没有半分细微的动作,活脱脱就是个被抽走了魂的木偶。
可胸腔里那颗心脏,却在胸腔里剧烈地翻涌着,像被狂风搅乱的浪。
方才王二柱哆哆嗦嗦说“人形蛊”时的声音,还有后来那几个特警压低了声讨论化验结果的话,她都听见了。
幸亏她以生机的力量将毒素稀释了数十倍,虽仍能检测出毒性,但已远不如原先那般强烈。
只是……
居然……没有验出生机的力量?
还是由于血液的活性物质而忽略了?
不管如何,这是好事!
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。
生机的力量是她这些年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,瞒着那些人偷偷练出来的,是她对抗体内那些阴邪蛊毒的底气,也是她还能算“活着”的证明。
想到陈老五,她心里又泛起一阵冷意。
他居然也是炼蛊的。
难怪他能无视她身上蛊毒,将她锁在山洞里。
他和当年掳走她的那些人一样,都把人命当养蛊的器皿。
这世上的恶,竟巧合得如此让人作呕。
“孩子?你若是不想说,也没关系,你的家在哪里?叔叔送你回家找爸爸妈妈好不好?”队长见她没反应,声音放得更柔了些。
她眼皮都没抬,依旧维持着原先的姿势,仿佛没听懂那句关切。
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着。
她还不确定这些人要怎么安置自己,送去什么地方,还是会像对待怪物一样看管。
保险起见,还是继续做“十六号”为妙。
“十六号”是什么?
是那些人给的编号,是只会听从“吃饭”“坐下”“不许动”这些命令的存在,没有自己的想法,没有“人”该有的喜怒哀乐,甚至连痛觉都像是被磨平了。
这样一个看似没有任何“人”的本能反应的“东西”,应该……不会被送进实验室吧?
不能动,不能有反应。
她在心里对自己说,像过去无数次在那些人面前那样,把所有的情绪、所有的思绪都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,只留一个空壳子对着外人。
只要扮演好这个“木偶”,总能寻到一丝生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