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：月光奏鸣曲

军训表演会的夜晚，躁动的空气几乎要迸出火星。大操场中央，舞台灯光刺破夜幕，将无数张年轻兴奋的脸庞照得发亮。

在舞台侧面的阴影里，苏念禾的手指冰凉。她透过幕布的缝隙，一眼就锁定了金融学院方阵边缘那个清冷的身影——陆迟弈独自坐在喧嚣之外，仿佛周身自带结界。

路人甲：“接下来请欣赏由医学院苏念禾、珂意雪同学带来的双人舞——《月光》。”

追光灯“啪”地打下，苏念禾闭上眼，再睁开时，眸中只剩下坚定。音乐流淌而出，她随着旋律舒展身体，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用骨血描摹记忆。当她跃起、旋转，白色练功服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时，台下瞬间安静了。

就是这一刻。

陆迟弈一直低垂的眼睫猛地抬起。

舞台上的苏念禾，被月光般的灯光笼罩着，美得不染尘埃。可她的舞蹈里，却藏着只有他能看懂的密码——那个转身的角度，那个抬手凝望的姿势，甚至某个连接动作间细微的停顿……分明就是多年前，在他家琴房里，随着他即兴弹奏的旋律，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翩然起舞时的影子！

他以为她早就忘了。

他以为那个秘密的午后，只有他一个人珍藏在心底，反复回味，直至痛彻心扉。

一股巨大的、混杂着震惊、狂喜和更深痛楚的浪潮狠狠击中他。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疯狂擂鼓的声音，指关节捏得发白，才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。他的目光如同被钉死在了舞台上，贪婪地捕捉着她的每一个动作，每一次呼吸。

舞蹈进入尾声，那个熟悉的托举动作出现。苏念禾被珂意雪稳稳托起，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角落。

四目相对。
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

陆迟弈没有躲闪。他就那样直直地看着她，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汹涌，像骤然碎裂的冰面，露出了底下压抑已久的、滚烫的熔岩。那里面有质问，有难以置信，还有一丝几乎将她灼伤的……痛。

苏念禾的心狠狠一揪，落地时脚步几不可察地一晃。

音乐戛然而止。

掌声和欢呼声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。

她鞠躬，起身，心脏还在失序地狂跳。她迫不及待地再次望向那个方向，想确认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对视不是幻觉。

陆迟弈已经站了起来，脸色比之前更加冷硬。可就在他转身欲走的瞬间，他的视线猛地定在了舞台侧前方——

陈明轩站在那里。

作为学生会干部，他的位置无可指摘。但他看着苏念禾的眼神，彻底出卖了他。那不再是学长对学妹的欣赏，而是一个男人凝视着让他心动的女人时，那种混合着惊艳、温柔和势在必得的专注。

陆迟弈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。

他看见陈明轩快步迎上刚下台的苏念禾，笑容温和，却迫不及待地将一瓶水递到她面前，微微俯身和她说话的姿态带着不言而喻的亲昵。而苏念禾，因为刚从剧烈的舞蹈中平复喘息，脸颊绯红，竟显出几分罕见的柔弱与……顺从？

陆迟弈：（“咔嚓。”）

陆迟弈手中一直握着的手机外壳，发出了细微的、不堪重负的声响。

他猛地收回视线，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，头也不回地扎进散场的人潮。背影决绝，仿佛多停留一秒，都会被那幅“郎才女貌”的画面刺穿。

陈明轩：“念禾！你跳得真是太棒了！”

陈明轩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赞赏，目光灼灼，

陈明轩：“我从未见过有人能把舞蹈跳进人心里。”

苏念禾接过水，低声道谢，心思却完全被那个迅速消失的冰冷背影攫住。他刚才……是不是生气了？

珂意雪挤过来，兴奋地搂住她：

珂意雪：“念禾！你看到没？刚才陆迟弈一直盯着你看！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！”

沈妍抱着手臂，轻笑：

沈妍：“何止是看，那眼神跟要杀人似的。特别是……”

她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旁边的陈明轩，

沈妍：“陈学长给你递水的时候。”

苏念禾的心猛地一沉。

原来，他那最后的冰冷一眼，不是因为认出了舞蹈背后的秘密而触动，而是因为……看到了陈明轩的存在。

一场她以为无声的告白与试探，最终却似乎演变成了更深的误解。

月光依旧温柔地洒满大地，却照不亮她此刻骤然晦暗的心境。她站在欢呼的人群中央，却感觉比独自一人时更加孤独。

陆迟弈，你究竟在想什么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