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叙番外2 樟叶信笺,未寄的约
江叙是在整理旧物时,翻到那本泛黄的笔记本的。
纸箱里的高三课本堆得整整齐齐,最底下压着本封面画着樟树叶的本子——绿色颜料已经褪成浅黄,叶尖还沾着点当年蹭到的粉笔灰,是林砚的笔迹,和他记忆里,她趴在第十二排课桌上画黑板报的模样,一模一样。
他坐在地板上,指尖摩挲着封面的樟树叶,忽然想起高三最后一节晚自习。林砚蹲在黑板前调颜料,绿色的粉笔灰落在她的发梢,她却浑然不觉,只专注地画着樟树枝桠。他走过去,帮她捡起草地上的粉笔,她抬头笑,眼里映着黑板上的光:“江叙,你说这棵树,能活多久?”
“很久,”他当时这么说,却没告诉她,他希望这棵树能一直活着,能让她永远这样笑着画下去。
笔记本被翻开时,纸张发出轻微的“沙沙”声,像樟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。里面没有密密麻麻的字迹,只有零星几页画着樟树——有的是飘落在课桌上的樟树叶,有的是第十二排窗外的樟树剪影,最末一页,画着三个小小的身影,站在樟树下,左边的女生抱着颜料盒,右边的男生举着棉花糖,中间的男生帮女生扶着粉笔,旁边写着一行小字:“江叙、沈亦舟、我,第十二排的约定。”
字迹歪歪扭扭,却带着少年人的认真。
江叙的指尖顿在那行字上,心脏像被轻轻攥住。他记得那天,林砚把这本笔记本藏在抽屉里,沈亦舟凑过去偷看,被她笑着推开:“不许看!这是我们三个的秘密!”那时他坐在旁边,假装在做题,余光却一直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,落在笔记本上那片未画完的樟树叶上。
后来沈亦舟说要去外地学漫画,林砚躲在教室里哭了一晚上,他在走廊里站了一夜,手里攥着张画纸——纸上画着第十二排的樟树,树下站着三个并肩的身影,他想送给她,却终究没敢。再后来,高考结束,他搬去了外地,临走前,他去了趟学校,第十二排的教室空无一人,黑板上的樟树还在,只是落了层灰,他帮她擦干净,在角落画了颗小小的星星,像她总画在笔记本上的那样。
他以为,他们会像约定的那样,每年都回第十二排看看,直到他在同学群里看到沈亦舟的婚礼请柬。
那天他正在实验室做实验,手机屏幕亮起来,苏晓发的照片刺痛了他的眼——沈亦舟牵着新娘的手,站在樟树下,笑得温柔。他愣了很久,手里的试管差点摔在地上,才想起林砚那天给他发的消息:“江叙,沈亦舟要结婚了,他不记得我了。”
他当时回了句“别难过”,却没告诉她,他比她更难过——难过她的执念落了空,难过他们三个的约定,终究成了泡影。
后来他回了趟母校,第十二排的教室依旧空着,黑板上没有樟树,没有棉花糖,只有一层薄薄的灰。他蹲在林砚当年的位置,摸着冰冷的课桌,忽然想起她总在抽屉里藏樟树叶,想起她画黑板报时认真的模样,想起她笑着说“等沈亦舟回来,我们再一起出黑板报”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当年没送出去的画纸,放在课桌上,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上,画里的樟树叶仿佛活了过来。他在旁边写了行字:“林砚,樟树叶落了又长,我还在等。”
离开学校时,他在樟树下捡了片叶子,夹进那本笔记本里,刚好落在画着三个身影的那一页。他想,等下次见到她,一定要把这本笔记本还给她,一定要告诉她,他记得第十二排的约定,记得她画的樟树,记得她所有的执念。
此刻,江叙合上笔记本,把它放在书架最显眼的位置,旁边放着他这几年画的第十二排的画——有春天发芽的樟树,有夏天飘叶的樟树,有秋天结果的樟树,还有冬天落雪的樟树。每一张画里,都有三个并肩的身影,站在樟树下,笑着,闹着,像当年一样。
窗外的阳光落在画上,落在笔记本上,落在那片樟树叶上。江叙走到窗边,看着远方,仿佛能看到第十二排的教室,能看到林砚趴在桌上画樟树叶,能看到沈亦舟举着棉花糖跑过来,能看到他们三个,在樟树下,说着永远的约定。
他拿出手机,给林砚发了条消息:“林砚,我回母校了,第十二排的樟树叶,又落了。”
消息发出去,他没等回复,只是笑着拿起画笔,在纸上画起了樟树——这一次,他要画一棵最大的樟树,树下站着三个长大了的身影,左边的女生抱着颜料盒,中间的男生帮她扶着粉笔,右边的男生举着棉花糖,旁边写着:“季风吹到了远方,我们的约定,没忘。”
樟树叶的香气,从窗外飘进来,带着青春的温暖,带着未说出口的喜欢,带着永远的约定,落在画纸上,落在他的心里,落在季风吹不到的第十二排。
他知道,不管等多久,他都会等下去,等林砚放下执念,等沈亦舟回来,等他们三个,再一起站在樟树下,画完当年未画完的黑板报,说完当年未说完的话,兑现当年未兑现的约定。
因为他记得,季风吹不到的第十二排,从来都不是一个地方,而是他们三个的时光,是林砚画的樟树,是沈亦舟的棉花糖,是他未寄的信笺,是永远都不会过期的约定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