终章 樟叶落地，梦归尘

林砚是被樟树叶的“沙沙”声惊醒的。

窗外的天刚亮，晨光透过老旧的窗户，落在书桌上——桌上没有颜料盒，没有玻璃罐，只有一本泛黄的笔记本，封面光秃秃的，没有淡绿的樟树叶，也没有藏在叶里的小星星。她猛地坐起来，心脏狂跳，伸手摸向枕头边，没有江叙画的纸，没有沈亦舟的糖纸星星，只有一片干枯的樟树叶，边缘卷着，像被时光啃过的痕迹。

“不是真的……”她声音发颤，抓过笔记本翻开，里面没有“双向奔赴”的字迹，没有三颗连在一起的星星，只有一页页空白的纸，只有第一页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：“第十二排，林砚、江叙、沈亦舟”，字迹是她的，却陌生得像第一次写。

她踉跄着扑到书架前，没有航天杂志，没有荷轩的日记，只有一摞高三的课本，课本里夹着的樟树叶，是她昨天在学校捡的——她根本没办过美术展，没和江叙、沈亦舟去吃张叔家的红烧肉，更没和周老师约定再出黑板报。

那些温暖的、鲜活的、带着樟树叶香气的时光，全是她的梦。

“沈亦舟……”她抱着课本蹲在地上，眼泪砸在樟树叶上，“你到底在哪儿？”

手机突然响了，是同学群里的消息，苏晓发了张婚礼请柬的照片，配文：“没想到吧！沈亦舟要结婚了！新娘是我们隔壁班的许薇，当年总帮他递情书的那个！”

林砚的手指僵在屏幕上，点开照片——照片里的沈亦舟穿着笔挺的西装，笑着牵着一个穿白纱的女生，女生手里捧着捧花，笑得眉眼弯弯。背景是一棵枝繁叶茂的樟树，和她梦里第十二排的那棵，一模一样。

请柬上的日期，是明天。

她疯了一样冲出家门，骑着自行车往学校冲。晨光里的樟树落了一地叶子，她骑着车，像梦里无数次那样，冲向第十二排的教室——教室门没锁，里面空荡荡的，黑板上没有未画完的樟树，没有棉花糖小人，只有一层薄薄的灰，阳光落在黑板上，照出她孤零零的影子。

“沈亦舟！”她喊着，声音在空教室里回荡，却没有回应。她蹲在第十二排的位置，摸着冰冷的课桌，突然想起梦里的画面：沈亦舟举着棉花糖，江叙帮她捡画具，周老师笑着拍她的肩……那些画面太真，真到她以为，只要她喊一声，他们就会从门口走进来，笑着说“林砚，你又在发呆”。

可没有。

只有风从窗户吹进来，卷起地上的灰尘，落在她的头发上，落在她手里的樟树叶上。

她拿出手机，颤抖着拨通沈亦舟的电话——电话响了三声，被接起，传来他熟悉却陌生的声音，带着礼貌的疏离：“喂，你好？”

“沈亦舟，我是林砚……”她声音发颤，眼泪掉得更凶，“你还记得第十二排吗？记得樟树叶吗？记得我们约定一起出黑板报吗？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然后传来他疑惑的声音：“林砚？抱歉，我不太记得了。你是……高中同学？明天我的婚礼，你要来吗？”

“不记得了……”林砚的声音突然轻了下去，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，“你不记得我了？不记得我们在第十二排的时光了？不记得你说要等我，要一起吃红烧肉了？”

“抱歉，”沈亦舟的声音依旧礼貌，却带着一丝不耐，“高中的事太久了，我记不太清了。许薇在喊我，我先挂了，婚礼欢迎你来。”

电话“咔嗒”一声挂了，听筒里只剩下忙音。林砚握着手机，蹲在地上，眼泪砸在课桌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她终于明白，梦里的一切，都是她一个人的执念——江叙早就搬去了外地，高中毕业后就断了联系；沈亦舟从来都不认识她，他的青春里，没有第十二排的樟树，没有帮她捡画具的江叙，只有那个叫许薇的女生，只有他的漫画梦，只有他的婚礼。

她抱着课本，慢慢走出教室。阳光已经升得很高，樟树叶落在她的肩上，像梦里江叙帮她拂掉的那样。她走到校门口，看见苏晓和几个同学在讨论明天的婚礼，说沈亦舟会在樟树下给新娘献花，说新娘笑起来很好看，和沈亦舟很配。

林砚没有上前，只是站在原地，看着那棵樟树，看着阳光透过树叶洒下的斑驳光影。她从口袋里掏出那片干枯的樟树叶，轻轻放在树下，像放下了所有的执念。

“沈亦舟，”她轻声说，声音很轻，被风吹走，“祝你新婚快乐。”

“江叙，”她又说，眼泪笑着掉下来，“谢谢你，出现在我的梦里，帮我捡画具，帮我折星星。”

“周老师，”她看着教学楼的方向，“对不起，我没能帮你画完黑板报，没能兑现约定。”

她转身，慢慢走回家。路上的樟树叶还在落，像梦里无数次那样，只是这次，她没有再捡，没有再夹进笔记本里。她知道，季风吹不到的第十二排，从来都不是一个地方，不是一段时光，只是她一个人的梦，一个关于陪伴、关于约定、关于未说出口的喜欢的梦。

回到家，她翻开笔记本，在空白的纸上，画了一棵樟树，树下站着三个小小的身影，左边的女生抱着颜料盒，中间的男生帮她扶着粉笔，右边的男生举着棉花糖，笑得很开心。她在旁边写下：“季风吹到了远方，第十二排的梦，醒了。”

写完，她合上笔记本，放在书桌最里面的抽屉里，和那片干枯的樟树叶一起。窗外的樟树叶还在“沙沙”响，阳光落在书桌上，温暖得像梦里的模样。

林砚笑了笑，擦干眼泪，走到窗边，看着远方——那里没有第十二排的教室，没有沈亦舟的婚礼，只有她自己的路，只有她自己的梦想，像樟树叶一样，落了又长，长了又落，却永远带着温暖的痕迹。

季风吹得到远方，也吹得散梦。但那些藏在梦里的温暖，那些关于第十二排的执念，会像樟树叶的香气一样，永远留在她的心里，留在她的青春里，成为她往后日子里，最温柔的回忆。

——全文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