樟叶下的未说出口

暮色把老樟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时,林砚正蹲在第十二排教室的窗边,给画框上的糖纸星星换渐变色新糖纸——沈亦舟去小卖部买薄荷糖,江叙帮她拎着画具箱,站在樟树下,望着她的背影,指尖攥得发白。

“当年你总蹲在这换糖纸,我就站在这等你。”江叙忽然开口,声音比平时轻了些,风把樟树叶吹得沙沙响,盖过了他语气里的紧张。林砚回头笑,手里还捏着半张糖纸,淡蓝颜料沾在脸颊上,像当年画画时不小心蹭到的模样。

“沈亦舟怎么还不回来?”林砚擦了擦脸颊,站起身朝校门口望,没注意到江叙递过来的纸巾顿在半空,眼底的光暗了暗。他把纸巾塞回口袋,弯腰捡起她落在地上的旧钢笔——是沈亦舟送的那支,笔帽上的星星刻痕被磨得发亮,“这支笔你用了五年,还没换?”

“嗯,好用。”林砚接过钢笔,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背,温温的。江叙像被烫到似的收回手,走到樟树下,捡起片刚落下的樟树叶,指尖在叶面上划着,像在写没说出口的话:“林砚,有件事,我想跟你说很久了。”

林砚愣了愣,看见他耳尖泛红,和当年帮她擦黑板时一样。她走到他身边,樟树叶落在两人肩上,像当年一起坐在第十二排时,落在桌面上的样子:“怎么了?是不是当年替我写的‘未寄的信’,还有没说的话?”

江叙深吸一口气,转身看着她,眼底映着暮色里的樟树叶,认真得让人心慌:“不是信。是我……当年你对着沈亦舟的空座位发呆时,我不是怕你难过,是怕你永远只看着他;当年帮你贴樟树叶,不是让你以为他还在,是想让你看看身边的我;这五年每年来第十二排,不是替你写信,是想在你常待的地方,多留一会儿。”

林砚手里的钢笔“啪嗒”落在地上,糖纸星星从画框上晃下来,落在脚边。她张了张嘴,却没说出话,只看见江叙的指尖在发抖,像当年第一次帮她搬画具时的紧张:“林砚,我喜欢你,从高中坐在第十二排,看见你在桌角画星星开始,就喜欢了。”

风忽然停了,樟树叶不再晃,连远处小卖部的叫卖声都变得模糊。江叙弯腰捡起钢笔,递给她时,指尖碰了碰她的指尖,又飞快收回:“我知道沈亦舟回来了,你们有很多约定,我只是……不想再把话藏在樟树叶里,藏在未寄的信里,藏在每年来第十二排的等待里。”

林砚攥着钢笔,笔帽上的星星硌得手心发疼。她想起当年江叙帮她擦黑板上沈亦舟的名字,想起他每年替她给画框换糖纸,想起他刚才递纸巾时的犹豫——原来那些她以为的“朋友间的照顾”,全是没说出口的喜欢。

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林砚的声音有点哑,看见江叙眼底的光慢慢暗下去,像樟树叶挡住了阳光。她忽然想起沈亦舟回来那天,江叙笑着说“你们终于能实现约定了”,想起他帮她和沈亦舟往玻璃罐里放糖纸星星时,眼底藏着的羡慕——原来他一直都在成全,一直都在退让。

江叙忽然笑了,揉了揉她的头发,像当年无数次帮她拂掉肩上的樟树叶那样:“没关系,我就是想告诉你。”他捡起脚边的糖纸星星,帮她重新挂在画框上,“你不用有负担,我们还是朋友,还是每年一起回第十二排,一起画画,一起写笔记本,就像以前一样。”

“江叙……”林砚看着他的侧脸,眼泪没忍住,滴在手里的钢笔上,洇出一小片湿痕。她忽然觉得,自己欠他太多——欠他一句“谢谢”,欠他一句“我知道”,欠他一个没有忽略他心意的过去。

“薄荷糖买回来了!”沈亦舟的声音从校门口传来,拎着铁盒跑过来,衬衫领口的樟树叶晃得发亮,“刚看见老板进了新的渐变色糖纸,给你们带了……”他的声音顿住,看见林砚泛红的眼眶,和江叙指尖攥着的樟树叶,“怎么了?”

江叙拍了拍沈亦舟的肩,笑着把铁盒接过来:“没事,林砚刚才换糖纸,被风吹迷了眼。”他打开铁盒,拿出颗薄荷糖,剥开放在林砚嘴里,甜得像当年她第一次吃他给的糖,“快尝尝,新口味的。”

林砚含着糖,甜丝丝的味道漫进心里,却带着点涩。她看着江叙笑着和沈亦舟说小卖部的事,看着他眼底藏着的未说出口的话,忽然攥紧了手里的钢笔——她要把这份心意记在心里,记在每年回第十二排的约定里,记在和他们一起写的笔记本里,就像他当年把喜欢藏在樟树叶里一样,好好珍藏。

暮色渐浓,三个身影并肩坐在樟树下,沈亦舟说着新糖纸的颜色,江叙帮林砚整理画具,林砚手里攥着钢笔,指尖抚过笔帽上的星星刻痕。风又吹起来,樟树叶落在他们身上,落在画框的糖纸星星上,落在第十二排教室的窗户上——原来,有些心意,即使没说出口,也能被好好珍藏;有些友情,即使藏着喜欢,也能像樟树叶一样,年年常绿,岁岁相伴;有些时光,不管有多少未说出口的话,只要能和彼此一起留在第十二排,留在樟树下,就很好。

江叙看着林砚和沈亦舟笑着讨论明年的画,指尖捏着那片樟树叶,轻轻放进了口袋——他的喜欢,就像这片樟树叶,落在了季风吹不到的第十二排,落在了她的身边,只要能看着她好好的,就够了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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