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第十二排的夏天

九月的风带着樟树叶的香,吹开高中校门时,林砚攥着江叙的手腕,指尖还沾着画具箱里的淡蓝颜料——这是他们毕业五年后,第一次一起回到这间学校,回到季风吹不到的第十二排。

“当年你总在这棵树下等沈亦舟放学。”江叙笑着指了指校门口的老樟树,树干比以前粗了些,枝桠上还挂着片泛黄的糖纸,像谁不小心落下的旧时光。沈亦舟拎着装满薄荷糖的铁盒走在后面,衬衫领口别着片新鲜樟树叶,和当年他第一次帮林砚捡画纸时别在胸口的一模一样。

教学楼的楼梯还是老样子,台阶上有他们当年用粉笔写的“12”,被岁月磨得浅了,却还能看出歪歪扭扭的痕迹。走到三楼拐角,林砚忽然停住脚——第十二排教室的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,像极了当年他们在这里上课的模样。

“进去看看?”沈亦舟推开门,风从窗户吹进来,带着股旧书本的味道。教室里的桌椅还是当年的蓝色,第十二排的位置空着,桌面干干净净,只有林砚当年刻下的小星星还在,旁边是江叙画的小太阳,最角落藏着沈亦舟写的“等我”,三个印记挨在一起,像从未分开过。

林砚走到第十二排的座位旁,指尖抚过桌面的星星刻痕:“当年我总在这写你的名字,被老师抓了好几次。”她回头看沈亦舟,眼眶有点红,“你走后,江叙每天都来帮我擦黑板上的名字,怕我看见难过。”

江叙挠了挠头,笑着走到窗边:“那时候你总对着空座位发呆,我就把你画的樟树叶贴在桌角,让你以为沈亦舟还在。”他指着窗台上的旧画框——是当年挂在樟树下的那个,现在被学校留在了教室里,画框上的糖纸星星换了新的,最亮的那颗是渐变色,是沈亦舟昨天刚叠的。

沈亦舟把铁盒放在第十二排的桌上,打开时,薄荷香漫了满教室:“当年没在这给你拆过糖,今天补上。”他拿起颗渐变色糖纸的薄荷糖,剥开放在林砚嘴里,甜得像当年他偷偷塞给她的第一颗糖,“你看,糖纸比以前的蓝更好看,就像我们现在的日子。”

林砚含着糖,走到黑板前,拿起粉笔,画了三个挨在一起的身影,旁边画着满树樟树叶,树叶间挂着糖纸星星,和她画里的《樟树下的约定》一模一样。“当年没画完的黑板画,今天画完。”她笑着说,粉笔尖在黑板上划过,声音清脆,像把五年的时光都串在了一起。

江叙走到第十二排的座位旁,从包里掏出本旧笔记本,翻开第一页,是当年林砚给他的回信,字迹还带着点青涩:“你看,这封信我留了五年,每次想你们了,就拿出来看看。”他没说,这五年他每年都来第十二排,坐在林砚的位置上,替她给沈亦舟写“未寄的信”,直到沈亦舟回来。

沈亦舟凑过去看笔记本,指尖碰了碰信上的字迹:“当年我收到你的信,总在上面画星星,现在看来,我们画的星星,都一样亮。”他从包里掏出个新笔记本,封面是樟树叶做的,递给林砚,“以后我们就在这上面写,每年写一页,每年都来第十二排读。”

林砚接过笔记本,攥在手里,暖暖的,像当年沈亦舟留下的旧钢笔的温度。她看着黑板上的画,看着第十二排的座位,看着眼前的两个男生,忽然觉得,时间好像没走,他们还是当年坐在第十二排的少年少女,还是那个会在樟树下放糖纸星星的模样。

“放学铃快响了,当年我们总在这时候去买雪糕。”江叙看了眼墙上的钟,笑着说,“今天去校门口的小卖部,还是你喜欢的绿豆味。”

沈亦舟点头,帮林砚拎起画具箱:“再买个星星棉花糖,当年没在学校门口给你买过,今天一次补回来。”

三个身影并肩走出第十二排教室,风从窗户吹进来,吹得黑板上的画微微动,吹得画框上的糖纸星星轻轻晃,吹得第十二排的桌椅,像在说“欢迎回来”。走到校门口的小卖部,老板笑着认出他们:“当年总来买薄荷糖的三个孩子,回来了?”

“嗯,要三根绿豆雪糕,一个星星棉花糖。”林砚笑着说,手里攥着新笔记本,像攥着当年的约定。

雪糕的凉意漫进心里,和薄荷糖的甜混在一起,像当年的夏天。三个身影坐在老樟树下,吃着雪糕,聊着当年在第十二排的事——聊林砚总忘带钢笔,沈亦舟偷偷递笔;聊江叙总帮林砚擦黑板,怕她被老师骂;聊他们一起在樟树下放糖纸星星,一起约定“等沈亦舟回来”。

夕阳落在第十二排教室的窗户上,映出三个并肩的身影。林砚咬了口星星棉花糖,甜丝丝的味道漫进心里,她看着眼前的两个男生,看着老樟树上的糖纸,忽然说:“以后每年都来第十二排好不好?每年都在黑板上画画,每年都写笔记本,每年都来樟树下吃雪糕。”

“好。”沈亦舟和江叙异口同声地回答,声音里带着笑,像当年在第十二排说“一起等”时一样。

晚风把他们的笑声吹得很远,吹过第十二排教室的窗户,吹过老樟树上的糖纸星星,吹过校门口的小卖部——原来,有些地方,不管走多远,都能找回当年的模样;有些约定,不管过多久,都能在老地方实现;有些人,不管分开多久,回到第十二排,回到樟树下,就还是当年的我们,就还是季风吹不到的,最珍贵的时光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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