糖罐满时的约定

樟树叶又绿了一茬时，林砚的画室里多了个玻璃罐——是当年教室里那个，被江叙找了三年，去年在旧储物间的角落翻出来的，罐底“等你”的字迹还清晰，只是多了几道浅痕，像藏了多年的心事。

“沈亦舟说今天带邻市的新薄荷糖来。”江叙抱着画框走进画室，肩上沾着片新鲜的樟树叶，是早上从中学那棵老樟树上摘的，“他说这次的糖纸是渐变色，比以前的蓝更好看。”

林砚正给画纸上色，笔尖蘸着淡蓝颜料，画的是三个身影坐在樟树下，玻璃罐放在中间，里面装满了糖纸星星。“刚好，上次的糖快吃完了。”她抬头笑，看见江叙书包上的糖纸星星——还是当年那颗带“江”字的，沈亦舟回来后又帮他加固了，风吹过只轻轻晃。

门被推开时，带着股薄荷香。沈亦舟拎着个大铁盒走进来，衬衫袖口卷着，和当年帮林砚搬画具时一样：“来晚了，路上给你们买了星星棉花糖，还是热乎的。”

他把铁盒放在桌上，打开时，满盒渐变色的糖纸闪着光，像把夏天的星空装在了里面。“当年说要把玻璃罐装满，今天总算能实现了。”沈亦舟拿起颗糖，糖纸折成星星，放进玻璃罐，刚好落在最上面，和林砚画里的样子一模一样。

江叙帮林砚把画架挪到窗边，让阳光落在画纸上：“美术展下周开展，我们把这幅《樟树下的约定》送过去，肯定能获奖。”他没说，为了这幅画，林砚熬了三个晚上，每次都要等他和沈亦舟一起在画纸上签完名，才肯收笔。

林砚拿起颗薄荷糖，放进嘴里，甜得像当年沈亦舟给她的第一颗糖。她看着沈亦舟和江叙一起往玻璃罐里放糖纸星星，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雨天，沈亦舟留下的信，想起江叙帮她寄的回信，想起樟树下的重逢——原来所有的等待，都会有圆满的结局。

“对了，我带了样东西。”沈亦舟从包里掏出个相册，封面是樟树叶做的，翻开第一页，是当年他们三个在新教室的合影：林砚手里攥着旧钢笔，江叙肩上扛着画框，他手里拎着玻璃罐，画框上的糖纸星星晃得发亮。

“这张照片我找了好久，上次整理旧物时翻出来的。”沈亦舟指着照片里的糖纸星星，“你看，当年带‘江’字的那颗，还挂在最边上。”

江叙凑过去看，指尖碰了碰照片里的自己：“那时候你刚走，我和林砚每天都来教室看画框，怕星星掉了。”

林砚把相册抱在怀里，指尖抚过照片里的三个身影，暖暖的，像阳光落在身上。她想起昨天写在画背面的话：“季风吹不到的第十二排，藏着我们的约定；樟树下的糖纸星星，记着我们的时光。”

“棉花糖要化了。”江叙忽然开口，把星星棉花糖递给林砚，又给沈亦舟递了一个，“当年没买成的，今天一次补回来。”

林砚咬了口棉花糖，甜丝丝的味道漫进心里，和薄荷糖的清凉混在一起，像当年的夏天。她看着玻璃罐里装满的糖纸星星，看着相册里的旧照片，看着眼前的两个男生，忽然觉得，画室里的阳光，比任何时候都暖。

沈亦舟把最后一颗糖纸星星放进玻璃罐，刚好装满，罐底“等你”的字迹被星星盖住，却像刻在了心里：“以后每年都来装一罐糖，每年都拍一张合影，每年都画一幅樟树下的画，好不好？”

“好。”林砚和江叙异口同声地回答，声音里带着笑，像当年在新教室说“一起放糖”时一样。

夕阳透过窗户，落在玻璃罐上，糖纸星星闪着光，像把多年的时光都装在了里面。林砚把相册放在画架旁，和《樟树下的约定》靠在一起，旁边放着装满糖的玻璃罐，放着沈亦舟送的新钢笔，放着江叙书包上的糖纸星星。

“下周美术展，我们一起去。”林砚忽然说，手里攥着棉花糖，“带着这幅画，带着相册，带着玻璃罐，让所有人都知道，季风吹不到的第十二排，有我们最珍贵的约定。”

沈亦舟和江叙点头，三个身影并肩站在画前，阳光落在他们身上，落在画里的樟树叶上，落在玻璃罐的糖纸星星上——原来，有些时光，不会被岁月冲淡；有些约定，不会被距离隔断；有些人，不管走多远，都会回到彼此身边，像樟树叶每年都会绿，像糖纸星星永远都会亮，像他们的约定，永远都在。

晚风从窗户吹进来，带着樟树叶的清香，吹得糖纸星星轻轻晃，吹得相册里的照片微微动，吹得画纸上的三个身影，像要从画里走出来，回到那个季风吹不到的第十二排，回到那个樟树下的夏天，回到所有美好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