樟树下的旧星星

夏末的樟树叶落了满地时，林砚抱着画具箱走过中学门口，帆布包上挂着的糖纸星星被风吹得轻晃——还是当年江叙帮她挂的，淡蓝色糖纸边缘磨得发白，却没掉过一颗。

“林砚！”

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带着点急促的喘息。她回头，看见个穿浅灰色衬衫的男生，手里拎着个帆布包，肩线比记忆里宽了些，却还能看出当年那个躲在教室后门递钢笔的少年模样。

是沈亦舟。

画具箱“啪嗒”落在地上，林砚的指尖攥紧了帆布包带，糖纸星星撞在包上，发出细碎的响声，像当年玻璃罐里的糖纸碰撞声。“你……”她张了张嘴，声音有点哑，看见他帆布包上夹着的樟树叶书签，边缘泛白，是当年江叙写着“等你”的那张。

沈亦舟快步走过来，帮她捡起画具箱，指尖碰了碰她包上的糖纸星星，动作轻得像怕碰坏：“我上周回来的，去学校问了美术老师，说你今天会来这边取画。”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画纸上——是幅樟树下的速写，三个少年坐在落叶里，中间的女生手里攥着颗糖纸星星，像把当年的春天画在了纸上。

“江叙呢？”林砚忽然问，想起昨天江叙给她发的消息：“明天去中学门口的樟树底下等，有惊喜。”原来他说的惊喜，是沈亦舟。

“在里面帮你搬画框。”沈亦舟笑着指了指校门，阳光落在他脸上，暖得像当年的雪糕，“他说你肯定会带着糖纸星星来，果然没说错。”

话音刚落，江叙就抱着个旧画框走出来，画框上的糖纸星星还挂着，最边上那颗带“江”字的，是沈亦舟当年叠的，比别的都结实。“就知道你俩得站在这儿发呆。”他把画框放在地上，书包上的糖纸星星晃了晃，和林砚的撞在一起，“沈亦舟说要给你带邻市的薄荷糖，带了三大包。”

沈亦舟从帆布包里掏出个铁盒，里面装满了薄荷糖，糖纸是新的淡蓝色，却和当年的一模一样：“当年说要给你带，欠了这么多年，得补上。”

林砚接过铁盒，指尖碰了碰糖纸，忽然想起当年玻璃罐里的糖，想起沈亦舟信里的话，想起江叙帮她寄的回信。眼泪没忍住，滴在糖纸上，洇出一小片湿痕，像当年落在信纸上的泪。

“哭什么，我这不是回来了吗？”沈亦舟帮她擦掉眼泪，指尖碰了碰她的脸颊，像当年递钢笔时一样，“画框我看了，星星都没掉，江叙把你照顾得很好。”

江叙蹲在地上，调整画框的角度，让阳光刚好落在画里的樟树叶上：“当年说要等你回来一起挂画，今天总算能补上了。”他没说，这几年他和林砚每年都来给画框换糖纸，每次都留着最蓝的那张，等着沈亦舟回来挂。

沈亦舟蹲下来，从帆布包里拿出支新钢笔，笔帽是淡蓝色的，和当年留下的那支一模一样：“给你的，墨囊还是你喜欢的颜色，这次别总用它写我的名字，要写我们三个的。”

林砚接过钢笔，攥在手里，暖暖的，像当年他留下的旧钢笔的温度。她看着眼前的两个男生，看着画框上的糖纸星星，看着地上的樟树叶，忽然觉得，这几年的等待，都值了——就像当年说的，等的人，总会回来。

“我们去樟树下吧。”江叙忽然开口，帮林砚拎着画具箱，“当年没画完的樟树叶，今天一起画完。”

沈亦舟点头，帮林砚抱着画框，三个身影并肩走在樟树下，落叶被踩得沙沙响，像当年没说完的话，终于有了回音。

走到那棵最大的樟树下，江叙把画框挂在树枝上，糖纸星星被风吹得晃来晃去，像在跳当年没跳完的舞。林砚打开画具箱，拿出三张画纸，分别递给沈亦舟和江叙：“今天画‘重逢’，画我们三个在樟树下的样子。”

沈亦舟接过画纸，笔尖落在纸上，像当年画樟树叶速写时一样，认真：“我要把糖纸星星画得最亮，像你包上的一样。”

江叙笑着点头，笔尖在纸上画了颗星星棉花糖，放在三个身影中间：“当年说要给你买的，今天画在纸上，以后再买真的。”

林砚握着新钢笔，笔尖落在纸上，画了三个挨在一起的身影，旁边画着满树的樟树叶，树叶间挂着糖纸星星，像把当年的春天和现在的夏天，轻轻叠在了一起。

阳光穿过樟树叶，落在他们的画纸上，落在画框的糖纸星星上，落在三个并肩的身影上。沈亦舟看着林砚的画，忽然说：“当年信里说的，等我回来一起挂新的糖纸星星，一起吃雪糕，今天都能实现了。”

“还有星星棉花糖。”江叙补充道，帮林砚擦掉嘴角沾到的颜料，像当年一样细心。

林砚点头，眼泪又涌了上来，却笑着说：“还有玻璃罐，当年没装满的糖，今天一起装满。”

三个身影坐在樟树下，画着画，聊着当年的事，聊着这几年的等待，聊着以后的日子。糖纸星星在画框上晃，钢笔在纸上写，樟树叶落在他们的画纸上，像把季风吹不到的第十二排，像把没说出口的心意，像把所有的等待和重逢，都画在了这棵樟树下。

夕阳西下时，林砚把三张画纸叠在一起，放进画具箱，旁边放着沈亦舟送的新钢笔，放着江叙买的薄荷糖，放着画框上的糖纸星星。三个身影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，樟树叶落在他们肩上，像当年一样，轻轻贴在衣服上。

“以后每年都来樟树下画画好不好？”林砚忽然开口，手里攥着新钢笔，“每年都挂新的糖纸星星，每年都吃雪糕，每年都画我们三个的样子。”

“好。”沈亦舟和江叙异口同声地回答，声音里带着笑，像当年一样。

晚风把他们的笑声吹得很远，吹过樟树叶，吹过画框上的糖纸星星，吹过季风吹不到的第十二排——原来，有些约定，不管过多久，都不会变；有些人，不管等多久，都不会散；有些心意，就像樟树叶，不管落在哪里，只要能落在彼此身边，就很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