糖罐里的回信

樟树叶上的雨痕还没干时，林砚已经把沈亦舟留下的旧钢笔灌满了淡蓝墨水。玻璃罐放在窗边，江叙昨天买的薄荷糖叠在最上面，糖纸映着阳光，刚好盖住罐底“等你”的字迹——那是沈亦舟走的前一天，偷偷用马克笔写的。

“美术老师说，下周要画‘春日记忆’主题的画。”江叙抱着画纸走进教室，肩上沾着片樟树叶，是早上捡的，边缘还带着点湿，“我想画我们三个在樟树下吃雪糕的样子，你觉得沈亦舟会喜欢吗？”

林砚握着钢笔的手顿了顿，笔尖在信纸上洇出个小蓝点——她已经写了三页回信，却总觉得没说够：说玻璃罐里的糖又多了五颗，说画框上的星星没掉一颗，说江叙帮她带了四次伞，每次都记得把伞柄擦得干干净净。

“会喜欢的。”她轻声说，把樟树叶夹进信纸里，刚好落在“你留的钢笔很好用”那句话旁边，“他说过，最喜欢看我们一起画画的样子。”

江叙蹲在窗边，帮她调整玻璃罐的角度，让阳光刚好落在带“江”字的糖纸星星上：“昨天我给沈亦舟寄了张明信片，画了新教室的画框，告诉他星星还挂在原来的地方。”他没说，明信片背面写了句“林砚每天都在给你写信，字迹比以前更软了”，怕林砚不好意思，偷偷藏在画框的影子里。

林砚把信纸叠好，放进浅灰色信封——是沈亦舟留下的，还有三张没贴邮票。她把那片樟树叶塞进去，又从玻璃罐里拿出颗薄荷糖，糖纸折成星星的样子，压在信纸上面：“这个给他，让他知道，我们每天都在放新的糖。”

“我帮你去寄。”江叙接过信封，指尖碰了碰封口，软软的，像林砚写在信里的话，“顺便买包新的薄荷糖，昨天的快吃完了。”

林砚点头，看着他把信封塞进书包，和那张“等你”的樟树叶书签挨在一起。她走到画框前，指尖碰了碰最边上的糖纸星星——沈亦舟叠的那颗，比别的都结实，风吹过的时候，只会轻轻晃，不会掉。

江叙回来的时候，手里拎着两包薄荷糖，还有个星星形状的棉花糖：“老板说这个是新出的，像你给沈亦舟叠的糖纸星星，买给你尝尝。”

林砚接过棉花糖，甜丝丝的味道飘进鼻子里，像去年沈亦舟给她买的橘子味汽水。她咬了一小口，忽然想起信里没写的话：想起江叙帮她擦颜料时的样子，想起他帮她捡掉在地上的画纸时的样子，想起他书包上的糖纸星星晃来晃去的样子。

“江叙，”她忽然开口，棉花糖的甜沾在嘴角，“等沈亦舟回来，我们一起去买星星棉花糖，好不好？”

“好。”江叙笑着点头，帮她擦掉嘴角的糖渣，指尖碰了碰她的脸颊，暖得像阳光，“还要帮他画张画，画他回来时，我们在樟树下等他的样子。”

林砚把剩下的棉花糖放进玻璃罐，刚好落在淡蓝色的糖纸星星旁边。她拿起旧钢笔，翻开新的信纸，笔尖落在纸上，带着点温柔：

“沈亦舟，今天江叙给我买了星星棉花糖，甜得像你说的邻市薄荷糖。

他帮我寄了回信，还在明信片上画了新教室的画框，说星星挂得很稳。

玻璃罐里的糖又多了五颗，江叙买了两包新的，说要等你回来一起装满。

美术老师让我们画‘春日记忆’，我想画你、我和江叙在樟树下吃雪糕的样子，江叙说要把你画得最开心。

你留的钢笔很好用，我用它写了三页回信，还夹了片樟树叶，是今天江叙捡的，很绿，像春天的样子。

江叙每天都帮我带伞，帮我擦颜料，帮我看画框上的星星有没有掉，他比你说的还细心。

我们都在等你，等你回来一起挂新的糖纸星星，一起吃星星棉花糖，一起把没画完的樟树叶画完。

你要好好照顾爷爷，也要好好照顾自己，别让我们担心。

等你回来的时候，樟树叶肯定更绿了，玻璃罐肯定装满糖了，我们肯定在樟树下等你了。”

写完，她把信纸叠好，放进信封，和上次的回信放在一起。阳光落在玻璃罐上，糖纸星星和棉花糖一起晃，像在说：等的日子虽然慢，但有彼此陪着，有糖甜着，就不觉得久。

放学的时候，江叙帮林砚拎着玻璃罐，书包上的糖纸星星晃来晃去。樟树叶落在他们肩上，像沈亦舟没说完的话，轻轻贴在衣服上。

“明天我们去给画框换张新的糖纸吧。”林砚忽然说，手里攥着旧钢笔，“换张最蓝的，像你书包上的星星一样。”

“好。”江叙点头，帮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，“还要在糖纸上写‘等你回来’，让沈亦舟回来的时候，第一眼就能看见。”

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玻璃罐里的糖纸星星闪着光，像藏在心里的心意，像没说出口的期待，像沈亦舟信里写的“很快就回来”——不管等多久，只要彼此都在，只要糖罐里的糖还甜着，只要画框上的星星还挂着，就一定能等到再见的那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