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落时的暂别信

樟树叶被雨水打湿的那天,林砚刚把薄荷糖放进玻璃罐,就看见美术老师拿着封信站在教室门口——信封上贴着张浅灰色邮票,是沈亦舟邻市的邮编,字迹比上次寄来的明信片潦草,带着点急。

“沈亦舟舅舅刚才来的,说他爷爷病了,要提前回去照顾,下周就走。”美术老师把信递给林砚,语气轻得像雨,“他说没敢当面跟你们说,怕你们难过,让我把这个交给你。”

林砚捏着信封的手猛地收紧,淡蓝色的糖纸从指缝滑落,落在刚拖过的地板上,洇出一小片湿痕。她刚要拆信,江叙就举着三把伞跑进来,校服裤脚沾着泥,雨珠顺着伞骨滴在地上,溅起小小的水花:“外面雨下得好大,我帮你们带了伞,沈亦舟呢?刚才在楼下没看见他……”

话音未落,他就看见林砚手里的信封,看见美术老师泛红的眼眶,手里的伞“啪嗒”掉在地上——上次沈亦舟走的时候,也是这样,没说再见,只留下支钢笔,这次连钢笔都没留下,只留了封信。

沈亦舟是从后门走进来的,身上的浅灰色卫衣沾着雨,头发湿得贴在额前,手里拎着个帆布包,里面装着那支旧钢笔,还有他没画完的樟树叶速写。“我本来想亲自跟你们说的。”他声音有点哑,把帆布包放在桌上,指尖碰了碰玻璃罐里的糖纸星星,“爷爷住院了,爸妈让我赶紧回去,可能要待很久。”

林砚拆信的手在抖,信纸掉在地上,江叙赶紧弯腰去捡,指尖碰了碰纸上的字迹,洇得厉害,像写的时候眼泪滴在了上面:

“本来想陪你们画完春天的樟树,想帮江叙把书包上的星星挂稳,想看着玻璃罐再装满一罐糖……可爷爷病了,我得回去。

旧钢笔留给你,墨囊是你喜欢的淡蓝色,记得别总用它写我的名字,墨水要省着用。画框上的糖纸星星别掉了,带‘江’字的那颗,是我特意帮你叠的,比别的都结实。

江叙,林砚就拜托你多照顾,她下雨天总忘带伞,画画时会把颜料弄在手上,你帮她记着点。别总帮她挡雪球,自己也注意保暖,护手霜记得放在口袋里,别冻着。

等爷爷好点,我就回来,回来陪你们画樟树,陪你们吃雪糕,陪你们把玻璃罐再装满。”

信纸末尾,画着三支挨在一起的钢笔,笔尖对着樟树叶,旁边写着“等我”,字迹歪歪扭扭,像他第一次给林砚递钢笔时的样子。

江叙攥着信纸,眼眶红了,却还是笑着说:“你放心回去,林砚我会照顾好,玻璃罐的糖我帮你放,画框上的星星我帮你看着,等你回来,保证比现在还多。”他没说,刚才捡信纸时,看见林砚掉了眼泪,没敢让她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;没说,他早就把沈亦舟的速写夹在了笔记本里,和写着“林砚”的落叶放在一起。

沈亦舟把旧钢笔递给林砚,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,凉得像雨:“别难过,我很快就回来,回来给你带邻市的薄荷糖,比这边的甜。”

林砚接过钢笔,眼泪终于掉下来,滴在笔帽的缺口上,像去年冬天的雪:“你要早点回来,我们还等着一起挂新的糖纸星星,一起吃雪糕。”

“嗯。”沈亦舟点头,转身要走,却被江叙拉住胳膊——他手里攥着张樟树叶书签,是昨天刚做的,上面写着“等你”,字迹比以前工整,“这个给你,夹在课本里,想我们的时候就看看,像我们在你身边一样。”

沈亦舟接过书签,放进帆布包,指尖碰了碰江叙的手背,像上次在操场拍他肩膀时一样,带着点认真:“谢谢你,江叙。”

雨还在下,樟树叶被风吹得乱晃。沈亦舟走在前面,林砚和江叙跟在后面,三把伞挨在一起,像去年冬天堆的雪人,紧紧靠在一起,没被雨冲散。

走到校门口,沈亦舟回头,看着林砚手里的旧钢笔,看着江叙书包上的糖纸星星,忽然笑了:“等我回来,我们还在新教室挂画,还在樟树下吃雪糕,还像现在一样,好不好?”

“好。”林砚和江叙异口同声地回答,雨声盖过了声音里的哽咽,却盖不住眼里的光。

沈亦舟转身走进雨里,帆布包上的樟树叶书签被风吹得轻晃,像在说“很快就回来”。林砚握着旧钢笔,江叙攥着信纸,两人站在伞下,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,雨水落在伞上,哒哒的响,像没说出口的“再见”。

“我们去买糖吧。”江叙忽然开口,声音有点哑,“买最甜的薄荷糖,放在玻璃罐里,等他回来,让他知道,我们每天都在等他。”

林砚点头,握着旧钢笔的手紧了紧——钢笔杆暖暖的,像沈亦舟刚才碰她手背时的温度。她想起信里的话,想起他没画完的樟树叶,想起他说“很快就回来”,忽然觉得,就算暂时分开也没关系,只要钢笔还在,糖纸星星还在,江叙还在,等多久都值得。

雨渐渐小了,樟树叶上的水珠滴在地上,像沈亦舟没说完的话。江叙帮林砚撑着伞,手里攥着信纸,书包上的糖纸星星晃来晃去,像在说:暂别不是结束,是为了更好的再见;等的人,总会回来;藏在心里的心意,永远都不会散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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