旧抽屉里的未寄信
樟树叶的影子刚爬上窗台,林砚就发现桌角多了个牛皮纸信封——没有署名,封皮上画着支小小的钢笔,笔尖对着窗沿,和沈亦舟去年寄来的明信片笔迹很像,却又多了点生涩。
“美术老师说下周要换教室,让我们提前收拾抽屉里的东西。”江叙抱着一摞旧画纸走进来,校服袖口沾着点墨渍,“刚才帮你翻抽屉,看见这个信封压在最底下,好像放了挺久。”
林砚指尖碰了碰信封,纸质软软的,边缘被磨得发毛。她刚要拆开,沈亦舟就拎着个帆布包走进来,包里装着新的画具,是昨天去文具店特意买的——林砚说过想画春天的樟树,他记在了本子上。
“收拾东西呢?”沈亦舟蹲下来帮她翻抽屉,指尖碰到个硬壳本,是江叙的错题集,封皮上写着“借林砚”,字迹被岁月磨得浅了,“这个你还留着?我还以为你早丢了。”
江叙靠在门框上,看着林砚把错题集抱在怀里,耳尖红了红——其实这本错题集是他故意落在她抽屉里的,里面夹着张便签,写着“林砚,这道题我讲了三遍,你要是再错,我就罚你吃薄荷糖”,藏了快一年,没敢让她看见。
林砚拆开牛皮纸信封,里面是张泛黄的画纸——画的是去年秋天的画展,她正举着烤红薯笑,沈亦舟站在旁边帮她擦嘴角,江叙蹲在地上拍照,镜头对着他们,眼里的光比阳光暖。画的背面,是段没写完的话,墨水洇了边,看得出来写的时候手在抖:
“今天看见你帮他理围巾,看见你把珍珠递到他嘴边,看见你笑的时候眼里只有他,我忽然觉得,有些话不用再说了。抽屉里的错题集夹着便签,你要是看见了,就当是我写的玩笑话;要是没看见,就当我没写过。
下周换教室,我把画放在你抽屉里,就当是给春天的礼物。以后你画樟树的时候,记得多画片叶子,就当是我……”
后面的字迹被撕掉了,只剩下半道钢笔痕,像没说出口的尾音。林砚捏着画纸,忽然想起换教室的消息——刚才老师说,新教室在三楼,窗户对着操场,没有樟树,也没有第十二排的暖阳。
“这画是谁画的?”沈亦舟凑过来,看见背面的字迹,忽然想起江叙上次在笔记本里夹的落叶——字迹很像,只是少了点刻意的工整,多了点藏不住的慌,“是江叙吧?他上次帮你拍的照片,和画里的一模一样。”
林砚愣了愣,想起江叙递护手霜时的温度,想起他挡雪球时的背影,想起他藏在书包里的同款奶茶,忽然心里有点涩——原来那些没说出口的话,都藏在了画里,藏在了错题集的便签里,藏在了换教室前的信封里。
江叙看着林砚捏着画纸的手在抖,赶紧转身走出教室——他怕她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,怕她问起画背面的话,怕藏了两年的心意,会从眼里漏出来。走到楼梯口,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,是去年林砚送他的生日礼物,笔帽上的缺口被磨得光滑,像他藏了无数次的“我喜欢你”。
沈亦舟看着江叙跑远的背影,才低头对林砚说:“他怕你为难,所以没把话说完。”
林砚攥着画纸,眼泪没忍住,滴在画里的樟树叶上,晕开一小片湿痕:“我要是早点发现,就好了。”
“不晚。”沈亦舟握着她的手,指尖碰了碰画背面的钢笔痕,“换教室前,我们可以给他个回应,就像他给我们的所有温暖一样。”
江叙回来时,手里拎着三杯热豆浆,是校门口阿姨卖的,林砚说过甜。他把豆浆递给他们,笑着说:“刚看见阿姨在卖,想着换教室前,再喝一次。”
林砚接过豆浆,看着他耳尖的红,忽然想起画背面的话,想起错题集里的便签,轻声说:“江叙,你的错题集我还留着,便签我看见了。”
江叙的动作顿了顿,豆浆杯差点掉在地上。他抬头看向林砚,眼里带着点慌,又有点释然——藏了两年的心意,终于还是被看见了,虽然晚了点,却也够了。
“那是我写的玩笑话。”江叙挠了挠头,声音轻得像风,“你别放在心上,换教室后,我们还是好朋友,对吧?”
“嗯,是最好的朋友。”林砚笑着,眼泪却没忍住,“新教室没有樟树,你以后要常来帮我们画樟树,好不好?”
“好。”江叙点头,眼里亮得像春天的阳光,“我还帮你们拍照片,帮你们买奶茶,帮你们挡雪球,就像以前一样。”
夕阳落在窗沿上,把画纸染成暖黄色。林砚手里攥着画,沈亦舟手里拿着钢笔,江叙手里捧着豆浆,樟树叶的影子在地上晃,带着热豆浆的甜,带着未寄信的暖,像是在说:换教室不是结束,是新的开始;藏在心里的心意,永远都不会散。
放学时,江叙走在最后面,看着林砚和沈亦舟并肩走在前面,手里的豆浆杯贴着胸口,暖得像画里的阳光。他想起林砚说“是最好的朋友”时的笑容,想起画背面没写完的话,忽然觉得,这样就够了——只要还能陪在她身边,还能帮她做事,还能看着她笑,就算是朋友,也很好。
走到校门口,林砚忽然回头,举着画朝江叙喊:“江叙,换教室那天,我们一起把画挂在新教室的墙上,好不好?”
江叙点头,眼里亮得像星星:“好,我帮你们挂,挂在最显眼的地方,让所有人都看见。”
沈亦舟握着林砚的手,看着江叙眼里的光,忽然觉得,换教室前的这份铺垫,真好——有未寄信的暖,有错题集的甜,有没说出口却被看见的心意,有即将到来的新教室,和永远都不会散的三个人。
江叙走在樟树下,看着前面两个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,手里的豆浆杯冒着热气,心里忽然暖暖的。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,想起画背面没写完的话,忽然觉得,有些心意不用说完,只要能陪着,能看着,能记着,就够了——就像这樟树叶,落了又绿,绿了又落,却永远都在,永远都暖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