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风里的手
蝉鸣裹着潮气漫进教室时,林砚的指尖刚触到玻璃罐——淡蓝色的糖纸在风里晃了晃,像沈亦舟信里画的小波浪。她把压在罐下的信纸折好塞进书包,笔袋里的新旧钢笔轻轻撞了下,像是在催她去美术室。
“不等沈亦舟了?”江叙抱着篮球跑过来,球衣领口沾着汗,“美术老师说他刚才打电话,说季风已经过邻市了,估摸着半小时就到。”
林砚攥着书包带笑了笑:“我去把画拿下来,等他来了直接看。”话音刚落,窗外的樟树叶子突然被风卷得翻了个面,带着点雨前的湿意——季风真的要来了。
美术室在教学楼拐角,楼下的台阶刚刷过漆,警戒线没拆,只留了窄窄一道缝。林砚低头往里走,怀里抱着静物画,没注意到台阶边松动的瓷砖——脚刚踩上去,身子就猛地往前倾,画框脱手往地上砸去,她下意识伸手去捞,指尖却擦过瓷砖边缘,一阵刺痛。
“小心!”
江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,林砚已经稳不住重心。眼看膝盖就要磕在台阶上,手腕突然被人攥住——掌心的温度带着点汗湿的黏,力气大得让她瞬间站稳。她回头,看见江叙皱着眉,另一只手稳稳托住了快要落地的画框,篮球滚在旁边的草丛里,沾了片樟树叶子。
“你没事吧?”江叙的声音有点急,指尖碰了碰她擦红的手腕,“都说了漆没干,你走这么快干嘛?”
林砚这才看清,他的手背蹭破了皮,渗着点血,应该是刚才伸手拉她时蹭到了台阶边的碎石。“你受伤了。”她伸手想去碰,却被江叙往后躲了躲。
“没事,小伤。”他把画框递还给她,弯腰去捡篮球,声音轻了些,“沈亦舟要是看见你摔了,肯定得骂我没看好你。”
风突然大了起来,吹得美术室的窗户哐当响。林砚抱着画框,看着江叙手背的伤口,心里有点发涩——刚才要是他没冲过来,摔在台阶上的就是她,画框也得磕坏。她想起以前沈亦舟总说“江叙看着大大咧咧,其实最细心”,原来真的是。
“先去医务室吧。”林砚拉着他的手腕往医务室走,没注意到江叙耳尖红了红,脚步跟着她的节奏慢了半拍。
医务室的老师给江叙消毒时,他疼得龇牙咧嘴,却还不忘叮嘱:“你手腕也擦点药,等会儿沈亦舟来了,别让他看见你受伤。”
林砚低头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腕,又看了眼江叙手背上的纱布,忽然想起去年运动会,她跑八百米摔了跤,是江叙背着她去的医务室,也是这样,明明自己被她压得胳膊酸,却还说“没事,你轻得很”。
“江叙,”她轻声说,“谢谢你。”
江叙挠了挠头,眼神飘向窗外——季风终于吹来了,樟树叶子在风里翻涌,像沈亦舟画里的街景。“谢什么,”他笑了笑,“等会儿他来了,你可别说是为了捡画摔的,不然他得把这画供起来。”
从医务室出来,风里带着点薄荷味——林砚抬头,看见第十二排的窗户边站着个熟悉的身影,手里拿着支旧钢笔,怀里揣着支草莓冰棍,风把他的衣角吹得飘起来,和梦里的样子一模一样。
“沈亦舟!”林砚喊了一声,抱着画框跑过去。
沈亦舟回头,看见她跑过来,眼睛亮了亮,刚要迎上去,目光却落在了她身后的江叙身上——江叙手背上的纱布很显眼,林砚的手腕也贴着块创可贴。他皱了皱眉,把冰棍塞给林砚,伸手去碰她的手腕:“怎么回事?”
“没事,刚才下台阶没注意,江叙拉了我一把。”林砚赶紧解释,怕他担心。
沈亦舟没说话,转头看向江叙,语气里带着点认真:“谢了。”
江叙摆了摆手,捡起地上的篮球:“谢什么,我总不能让她摔了,不然你回来得跟我急。”他顿了顿,笑着朝林砚挤了挤眼,“你们聊,我去打球了,季风来了,记得数糖。”
看着江叙跑远的背影,沈亦舟才低头看向林砚,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创可贴:“疼吗?”
“不疼。”林砚晃了晃手腕,举起画框,“你看,画没坏,等你一起看。”
沈亦舟接过画框,目光落在蓝色矿泉水瓶旁的新钢笔上,又看了看她笔袋里并排的两支笔,笑了:“画得比我好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颗薄荷糖,放进玻璃罐里——刚好凑够38颗。
“糖我数完了,38颗,一颗没少。”他说,指尖顺着桌角的“等季风”三个字划过去,“江叙手背上的伤,是为了拉你弄的?”
林砚点头,想起江叙刚才的样子,心里暖暖的:“他总这样,明明自己受伤,却还说没事。”
沈亦舟笑了笑,把旧钢笔插进她的笔袋里,和新钢笔挨在一起:“他一直都这样。”风从窗户吹进来,带着蝉鸣和草莓冰棍的甜,他低头,在她耳边轻声说,“林砚,季风来了,我也来了。”
林砚抬头,看见他眼里的光,像晨光落在钢笔上,暖暖的。她咬了口草莓冰棍,甜丝丝的,和梦里一样。旁边的玻璃罐里,淡蓝色的糖纸在风里晃着,笔袋里的两支钢笔轻轻碰了下,像是在说:季风到了,第十二排的人,都在了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