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风来前的钢笔声
蝉鸣又密了些时,第十二排的笔袋里,旧钢笔和新钢笔总挨在一起——林砚每天早读前,都会把两支笔并排放好,笔尖对着窗户,像在等季风把晨光吹进来。
这天早读课刚结束,江叙抱着一摞美术作业跑进来,手里举着张皱巴巴的明信片,边角沾着点潮湿的水汽:“美术老师说,沈亦舟昨天寄的,刚收到,上面画着季风呢!”
林砚几乎是从座位上弹起来的,指尖碰到明信片时,还带着点微凉的潮气——正面是邻市的街景,风卷着樟树叶子,吹过一家文具店,橱窗里摆着排淡蓝色的钢笔,和沈亦舟的旧钢笔一模一样。背面的字迹比上次更清晰些,墨水泛着暖光,像是在阳光下写的:
“天气预报说,明天季风就到你们学校了。我今天特意去文具店,把旧钢笔的墨囊换了,还是你喜欢的淡蓝色,和第十二排的天空一个颜色。
昨天画季风的时候,总想起你上次说,玻璃罐的糖快满了——等我回来,就把糖倒出来,数清楚你每天放了多少颗,少一颗都要你补。新橡皮用着软吗?别总用它擦草稿纸上的‘沈亦舟’,擦多了,字就记不住了。
对了,我问过文具店老板,说季风天适合写钢笔信,墨水不容易洇。明天风来的时候,你把那幅补完的静物画拿出来,风会带着画的味道,我能闻见。”
明信片末尾,画着支小小的新钢笔,笔尖对着“明天见”三个字,旁边添了片樟树叶子,和江叙带来时沾着的那片,纹路一模一样。
林砚攥着明信片,鼻尖忽然酸酸的。她低头看桌角的玻璃罐,薄荷糖已经堆到罐口,淡蓝色的糖纸叠在一起,像沈亦舟写信用过的纸。玻璃罐旁边,新旧两块小太阳橡皮挨得紧紧的,阳光落在上面,泛着暖暖的光。
午休时,林砚抱着补完的静物画去了美术室。她把画挂在沈亦舟原来的画板上,刚好对着窗外——明天季风来,风就能吹到画里的第十二排,吹到蓝色矿泉水瓶旁的新钢笔上。
“在等季风?”美术老师走进来,手里拿着个小小的纸袋子,“沈亦舟舅舅早上来送的,说他特意让带的,给你明天用。”
林砚打开纸袋子,里面是张淡蓝色的信纸,和一小盒墨囊——墨囊的颜色,和沈亦舟旧钢笔的墨色、薄荷糖的糖纸色,一模一样。信纸右上角,画着个小小的玻璃罐,里面装满了薄荷糖,罐口飘着片樟树叶子,写着“第十二排的糖,要等我一起数”。
“他还说,”美术老师笑着指了指画纸上的新钢笔,“明天他会顺着季风来,带你去吃上次没吃到的冰棍,草莓味的。”
林砚捏着信纸,眼泪差点掉下来。她想起沈亦舟走的那天,在第十二排的桌角刻下“等季风”三个字,想起他塞给她新钢笔时说“别忘每天放糖”,原来他说的每一句话,都记在心里,都写在了信里,都藏在了墨囊和信纸上。
放学时,林砚把淡蓝色信纸铺在第十二排的桌上,拿起旧钢笔——笔尖沾着新墨囊的淡蓝色墨水,在纸上写下:“玻璃罐里有37颗糖,少一颗你补;新橡皮很软,没舍得擦‘沈亦舟’;静物画挂好了,等季风来,等你带草莓冰棍来。”
写完,她把信纸叠好,放进沈亦舟送的牛皮纸信封里,压在玻璃罐下面。风从窗户吹进来,带着蝉鸣和樟树的味道,旧钢笔和新钢笔在笔袋里轻轻碰了一下,像在说:季风要来了,第十二排的人,等你回来数糖。
夜里,林砚把明信片贴在床头,对着沈亦舟画的季风街景,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小太阳橡皮——是旧的那块,他走的时候留给她的。她想起明天季风会来,想起他说的“明天见”,嘴角忍不住翘起来。
梦里,她看见沈亦舟站在第十二排的窗户边,手里拿着旧钢笔和草莓冰棍,风把他的衣角吹得飘起来,和画里的样子一模一样。他笑着朝她递过冰棍:“林砚,糖我数完了,37颗,一颗没少。”
她伸手接冰棍,指尖碰到他的手,暖暖的,像晨光落在钢笔上的温度——这一次,季风没迟到,他也没迟到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