蝉鸣里的钢笔信
六月的蝉鸣刚漫进教室,第十二排的桌角就多了个玻璃罐——林砚每天都会放一颗薄荷糖在里面,糖纸是淡蓝色的,像沈亦舟旧钢笔的墨色。
早读课的铃声响时,苏晓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过,指尖碰了碰玻璃罐:“昨天美术老师说,沈亦舟寄了包裹到学校,好像是给你的。”
林砚捏着新钢笔的手猛地收紧,草稿纸上“季风吹”三个字洇出墨边。她刚要起身去办公室,江叙就举着个牛皮纸信封跑进来,信封角沾着点樟树汁,正面画着支小小的旧钢笔,笔尖对着“第十二排”三个字。
“美术老师刚拆开看了,说里面是画和信,让我给你送来。”江叙把信封递过来,指腹蹭过画在封口的小太阳,“他还附了张便签,说邻市的蝉比这边晚叫一周。”
林砚指尖发颤地拆开信封,最先掉出来的是张速写:第十二排的座位上,玻璃罐里装着满满一罐薄荷糖,风掀起窗帘,刚好落在桌角那道钢笔划痕上。画的背面,是他熟悉的字迹,墨水比以前浅了些,大概是换了新墨囊——
“这边美术课要画季风,我总想起第十二排的窗户,你低头写字时,阳光会落在钢笔上,比这边的晨光暖。新钢笔用着还顺吗?别总在草稿纸上写我的名字,墨水要省着用。
上周路过文具店,看见橡皮在打折,给你带了块新的小太阳,和之前的凑成一对。玻璃罐记得每天放糖,薄荷味的,你上次说早读课困,含一颗会清醒些。
邻市的季风快到了,我问过天气预报,说吹到你们学校要三天。等风来的时候,我就把旧钢笔带来,给你补画完那幅静物——蓝色矿泉水瓶旁边,该加支新钢笔了。”
信纸末尾,画着支带缺口的旧钢笔,笔尖对着“等我”两个字,旁边添了个小小的太阳,和橡皮上的图案一模一样。信封最底下,还压着块新橡皮,包装纸没拆,印着两只挨在一起的小太阳。
林砚攥着信纸,眼泪砸在画纸上,晕开笔尖的墨。她想起那天他把新钢笔塞给她的样子,想起他留在桌腿边的半块橡皮,原来那些隔着城市的距离,都被他藏在笔尖的字里,一笔一画,都是在说“我记得”。
午休时,林砚抱着信封去了美术室。沈亦舟没画完的静物还在画板上,她拿起炭笔,在蓝色矿泉水瓶旁边添了支新钢笔,笔尖对着窗外,又在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身影:男孩握着旧钢笔,站在第十二排的窗户边,阳光落在他发梢,和她记忆里的样子一模一样。
“补完了?”美术老师走进来,手里拿着支旧钢笔,笔帽上的缺口很眼熟,“上次他舅舅来,说这支笔忘带了,让我替他收着,等他回来拿。”
林砚抬头,看见那支旧钢笔的笔尖还沾着点淡蓝色墨水,和她画纸上的颜色刚好一样。她伸手接过,指尖抚过笔帽的缺口,突然想起他说的“季风吹到第十二排的时候,我就回来”。
放学时,林砚把新橡皮放在第十二排的桌角,和旧橡皮挨在一起,又把那支旧钢笔插进玻璃罐旁边的笔袋里。风从窗户吹进来,带着蝉鸣和薄荷味,她低头在信纸上添了行字:“新钢笔很好用,我在第十二排,等季风,也等你带旧钢笔回来。”
夕阳落在玻璃罐上,薄荷糖的光映在信纸上,林砚站了很久,直到远处传来卖冰棍的叫卖声,才把信纸叠好,放进牛皮纸信封里。口袋里的新钢笔和旧钢笔轻轻碰撞,像在说:季风快到了,第十二排的晨光里,有人守着钢笔和画,等那个带旧钢笔回来的人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