保密盛夏
“栀言!快开门啊!我知道你在家!”程以欣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,敲门声越来越响,“别躲着了,快走啦,咱们就去兜一小圈,散散心就回来!”
敲门声越来越急,带着程以欣藏不住的焦灼,宋栀言却像被钉在地板上,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。直到门锁传来“咔哒”一声——她忘了,上次程以欣来住,她给过一把备用钥匙。
门被猛地推开,晨光裹挟着程以欣的身影涌进来,打破了满室的死寂。“宋栀言你到底……”程以欣的声音戛然而止,脸上的执拗和雀跃瞬间被震惊取代,脚步也顿在了玄关。
客厅里没开灯,昏暗的光线里,宋栀言瘫坐在地板上,身影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枯叶。苍白的皮肤透着病态的青灰,嘴唇干裂毫无血色,长发凌乱地披散着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,像蒙了尘的玻璃,没有丝毫光亮。单薄的家居服松垮地挂在身上,衬得她肩骨凸起,浑身都透着一股触目惊心的破碎感,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冻住,冷得让人窒息。
“栀言?”程以欣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,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,她快步走过去,蹲在宋栀言面前,小心翼翼地伸手想去碰她的胳膊,又怕碰碎了眼前这具脆弱的身躯,“你怎么了?这是……怎么回事啊?”
宋栀言缓缓抬眼,目光涣散地落在程以欣脸上,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认出了她,嘴角动了动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胸腔里的咳意突然翻涌上来,她猛地捂住嘴,剧烈地咳嗽起来,咳得浑身发抖,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,顺着脸颊滑落,砸在程以欣的手背上,滚烫又冰凉。
程以欣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下,疼得发紧。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宋栀言——那个以前一提机车就眼睛发亮,永远带着鲜活笑意的女孩,此刻却像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,只剩下满身的绝望和破碎。她不再提兜风的事,只是伸出手,轻轻拍着宋栀言的后背,声音带着哽咽:“好了好了,不咳了,我在呢,我陪着你。”
咳嗽渐渐平息,宋栀言无力地靠在墙壁上,闭着眼睛,眼泪依旧不停地流。她知道瞒不住了,可话到嘴边,却还是被喉咙里的哽咽堵住,只能任由绝望像潮水般将自己淹没。程以欣看着她这副模样,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,她紧紧握着宋栀言冰凉的手,轻声问:“栀言,到底发生什么事了?你告诉好不好?是不是……是不是身体出什么问题了?”
宋栀言只是摇着头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顺着脸颊不停滑落,喉咙里溢出细碎的呜咽,却始终不肯说一个字。她把自己缩成一团,像只受伤的小兽,只想藏在黑暗里,独自舔舐伤口。
程以欣急得眼眶发红,刚想再追问,目光却无意间扫过宋栀言手边散落的纸张。那是几张被揉得有些褶皱的检查报告单,最上面一张的标题赫然映入眼帘,“绝症”两个字像两把淬了冰的尖刀,狠狠扎进她的眼睛里。
程以欣的呼吸瞬间停滞,大脑一片空白,耳边的一切声响都消失了,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,咚咚地撞着胸腔。她难以置信地伸手,指尖颤抖着抚上那两个字,纸张的触感粗糙,却烫得她指尖发麻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细若蚊蚋,带着极致的慌乱和不敢置信。下一秒,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,双腿一软,直直地瘫倒在地板上,膝盖磕在冰凉的瓷砖上,传来一阵钝痛,她却毫无知觉。
视线死死盯着那张报告单,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心里,密密麻麻的疼让她几乎喘不过气。她转头看向宋栀言,那个平日里鲜活明媚、爱机车、爱大笑的女孩,此刻蜷缩在角落,满身破碎,眼底空洞得没有一丝光亮。原来她不是闹脾气,不是单纯的不舒服,而是……承受着这样毁灭性的打击。
“栀言……”程以欣的声音哽咽着,眼泪瞬间涌了上来,模糊了视线,“这是……这是真的吗?怎么会这样?你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她想爬过去抱住宋栀言,可浑身发软,只能撑着地板,一点点挪到她身边,伸出颤抖的手,轻轻抱住她单薄的肩膀。怀里的身躯那么瘦,那么凉,像一片易碎的羽毛,让她不敢用力,生怕一松手,就会彻底碎掉。
满室的冷清依旧,可此刻多了浓重的悲伤,程以欣的哭声和宋栀言压抑的呜咽交织在一起,在昏暗的客厅里回荡,字字句句,都是藏不住的绝望和心疼。
感受到肩上的温度,宋栀言猛地睁开眼,眼底的空洞被浓烈的恐慌取代。她用力推开程以欣的怀抱,双手紧紧攥着衣角,指甲几乎嵌进掌心,带着哭腔的声音断断续续,满是哀求:“以欣,求你……不要告诉任何人,好不好?”
程以欣愣住,看着她泛红的眼眶里翻涌的恐惧,心像被钝器碾过般疼。
“尤其是温辞悠,”宋栀言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眼泪砸在地板上,晕开小小的湿痕,“他那么在意我,我不敢想,他知道了会怎么样……肯定会慌得六神无主,说不定还会不顾一切地陪着我,耽误他自己的事,我不想看到他那样。”
她顿了顿,喉咙哽咽得厉害,吸了吸鼻子,又急切地补充:“还有林依,她那么爱哭,要是知道了,一定会哭到不像话的……我不想让你们任何人担心,真的不想。”
她蜷得更紧了,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着,像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重量。她宁愿自己扛下所有绝望,也舍不得让那些在意的人——尤其是温辞悠,那个同校朝夕相伴、待她真诚热忱的男生,还有敏感爱哭的林依,因为她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。
程以欣看着她这副模样,眼泪也止不住地流。她知道这个请求有多残忍,要眼睁睁看着挚友承受病痛,还要帮她隐瞒所有,可看着宋栀言眼底的哀求,她根本无法拒绝。
她用力咬了咬下唇,压下喉咙里的哽咽,缓缓点了点头,声音沙哑却坚定:“好,我答应你。我不告诉任何人,温辞悠、林依,谁都不说。”
说完,她再次伸出手,轻轻将宋栀言揽进怀里,动作轻柔得像呵护易碎的珍宝。怀里的人瞬间卸下所有防备,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,浸湿了她的衣角,也浇透了她那颗揪疼的心。
客厅里的光线依旧昏暗,两个女孩相拥而泣,悲伤像潮水般淹没了整个房间,只有那句承诺,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承载着沉甸甸的秘密和心疼。
哭到嗓子发哑,宋栀言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,在程以欣的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。她的眉头依旧紧紧蹙着,睫毛上挂着未干的泪珠,哪怕在睡梦中,嘴角也时不时溢出细碎的呜咽,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,连呼吸都带着撕心的疼。
程以欣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,动作轻得仿佛怕一碰就会碎。宋栀言的身体轻得吓人,抱在怀里像抱着一捧随时会消散的月光,单薄的家居服下,凸起的肩骨硌得程以欣心口发紧,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砸在她的发顶,烫得惊人。
把她放到卧室的床上,盖好被子,程以欣才敢转身,捂着嘴冲到卫生间,将门锁死,压抑的哭声终于冲破喉咙。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,双手死死攥着头发,指甲嵌进头皮,疼痛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。镜子里的自己眼眶红肿,满脸泪痕,可比起宋栀言的绝望,这点难过又算得了什么?她看着洗手台上散落的药瓶,标签上的字迹像淬了毒的针,每一个字都在尖锐地提醒她:那个一提机车就眼睛发亮、笑起来眼里有光的女孩,那个藏了一整个青春心事、连告白都不敢的女孩,正在被病魔一点点啃噬,连呼吸都成了奢侈。
她不敢哭太久,怕吵醒宋栀言,只能用力掐着自己的胳膊,逼着自己冷静。回到卧室时,宋栀言还在睡,只是脸色白得像纸,嘴唇毫无血色,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,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沉寂。程以欣坐在床边,轻轻握着她冰凉的手,指尖传来的寒意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,让她忍不住发抖。
不知过了多久,宋栀言缓缓睁开眼,视线涣散地落在天花板上,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转向程以欣,声音细若游丝,带着气若游丝的脆弱:“以欣,我会不会……撑不到毕业?”
程以欣的心像被狠狠撕裂,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,却还是强忍着哽咽,伸手轻轻抚开她额前凌乱的碎发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却努力带着笑意:“别胡说,你肯定能撑到毕业,我们还要一起穿学士服拍合照,还要去骑机车兜遍整个城市,还要……还要看着你把那些藏了那么久的话,说给淮淳曦听。”
宋栀言轻轻摇了摇头,眼底的光一点点熄灭,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绝望,眼泪顺着眼角滑进枕头里,晕开一小片湿痕:“我知道自己的身体……昨天在医院,医生说,最多……最多还有两年。”
“两年啊,”她喃喃自语,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自嘲和遗憾,“连好好告别都不够,连一句‘淮淳曦,我喜欢你’都没勇气说,就要走了。”
程以欣再也忍不住,俯下身紧紧抱住她,眼泪汹涌而出,浸湿了宋栀言单薄的睡衣:“不会的,一定会有办法的,我们去看最好的医生,吃最好的药,一定会好起来的!”
“没用的,”宋栀言轻轻推开她,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疼,“我查过了,这个病……没有办法。”
她缓缓抬起手,颤抖着抚上自己的脖颈,那里戴着那条从未送出的星星项链,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,像是最后的慰藉。“我不怕死,”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,眼泪越流越凶,“我就是不甘心,不甘心我的青春就这么结束了,不甘心从来没跟淮淳曦说过一句话,不甘心温辞悠会为我担心,不甘心林依会哭到崩溃……我还有好多事没做,好多话没说,为什么偏偏是我?”
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,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,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暗,像她一点点流逝的生命。宋栀言看着那束光,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咳得浑身发抖,双手紧紧捂着嘴,指缝间渗出刺眼的猩红。
程以欣吓得脸色惨白,连忙伸手拍着她的后背,眼泪掉得更凶:“栀言!别咳了!我去给你拿水!”
宋栀言摇了摇头,抓住她的手腕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眼底满是哀求:“以欣,答应我,一定要帮我瞒着……别让他们知道,别让我的遗憾,变成他们的痛。”
咳意渐渐平息,她无力地倒回床上,视线开始模糊,耳边程以欣的哭声越来越远。她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的走廊,看到淮淳曦穿着白衬衫,站在阳光下笑着,风拂过他的衣角,也拂过她慌乱的心跳。
“淮淳曦,”她轻声呢喃,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泪的微笑,“可惜啊,这辈子……再也没机会,跟你说一句你好了。”
说完,她的眼睛缓缓闭上,睫毛上的泪珠终于滑落,砸在枕头上,像一颗破碎的星子,再也没有了光亮。程以欣抱着她冰冷的身体,哭声撕心裂肺,却再也唤不回那个鲜活明媚的女孩,只剩下满室的死寂和浓得化不开的悲伤,将所有的遗憾和爱恋,都永远封存在了这个黄昏。
从那天起,宋栀言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。
以前的她,哪怕只是温辞悠讲个蹩脚的笑话,都能笑得眉眼弯弯,眼底盛满细碎的星光;可现在,无论温辞悠怎么费尽心思逗她——变着花样给她带爱吃的甜点,模仿老师讲课的滑稽模样,甚至拉着她去看校园里新开的樱花,她都只是低着头,嘴角勉强抿出一点弧度,快得像流星划过,转瞬就恢复了死寂的平静。
温辞悠看着她这副模样,心里的不安像野草般疯长。他早就察觉了不对劲,从她频繁的咳嗽,到日渐苍白的脸色,再到如今这死水般的沉默,每一点变化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。
“栀言,你到底怎么了?”这天,温辞悠堵在教学楼的走廊里,语气带着压抑的急切,眼神紧紧锁着她,“你以前不是这样的,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?身体不舒服就说,别硬撑。”
宋栀言的心脏猛地一缩,指尖攥得发白,却还是垂下眼睫,声音轻得像一阵风:“我没事,就是最近复习压力大,心情不好而已,过段时间就好了。”
“心情不好会连笑都不会了吗?”温辞悠的声音陡然提高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,“宋栀言,我们是最好的朋友,你到底把我当什么?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?”
看着温辞悠眼底的担忧快要溢出来,宋栀言的心里像被钝器碾过,密密麻麻的疼。她知道自己这样会让他更担心,只能咬着牙,强迫自己挤出笑容,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,语气尽量轻快:“真的没事,别多想啦。可能是我太矫情了,以后不会了。”
从那以后,宋栀言开始学着强颜欢笑。
温辞悠给她递一瓶牛奶,她会弯着眼睛笑,说“谢谢,这个牌子我超爱”;温辞悠跟她分享课堂上的趣事,她会笑得前仰后合,甚至夸张地拍着桌子;哪怕只是看到一只路过的小猫,她都能露出惊喜的笑容,说着“好可爱”。
可只有她自己知道,那些笑容有多假,有多累。嘴角的肌肉僵硬地牵扯着,眼底却空荡荡的,没有一丝笑意,只有藏不住的疲惫和绝望。每笑一次,心口就像被刀割一次,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,可她只能硬撑着——她不能让温辞悠担心,不能让他发现那个残酷的秘密。
温辞悠似乎被她的“笑容”骗了过去,脸上的担忧渐渐少了些,只是偶尔看着她笑得灿烂的样子,眼底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。
可宋栀言的日子,并没有因为这份伪装而变得轻松。阮思安她们不知道她的病情,依旧像以前一样,处处刁难她。
课间,宋栀言刚从座位上站起来,就被阮思安故意撞了一下,手里的笔记本“哗啦”一声掉在地上,纸张散了一地。“哎呀,不好意思,”阮思安抱着胳膊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,语气却毫无歉意,“谁让你走路不看路的?”
宋栀言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,弯腰去捡笔记本,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。胸腔里的咳意又涌了上来,她死死憋着,怕一开口就泄了气,更怕那股腥甜从喉咙里溢出来。
“你看她那副样子,跟个病秧子似的,”旁边的女生嗤笑一声,故意用脚踩住一张散落在地上的纸,“连捡个本子都慢吞吞的,真不知道温辞悠为什么总护着她。”
宋栀言的手指顿了顿,眼眶瞬间红了,却还是强迫自己抬起头,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,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:“没关系,是我没看路。”
她蹲在地上,一点点捡起散落的纸张,指尖被粗糙的地面磨得发红,心里的委屈和绝望像潮水般涌来。她多想哭,多想歇斯底里地反抗,可她没有力气,也不想让温辞悠知道,更不想让她们看到自己的脆弱。那些刻薄的话像冰锥,扎在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,疼得她浑身发颤,却只能死死咬着唇,把眼泪逼回去。
温辞悠从外面回来,刚好看到这一幕,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快步走过去,一把将宋栀言拉起来护在身后,冷冷地盯着阮思安她们:“你们太过分了!”
阮思安撇了撇嘴,眼神里满是不屑,却也知道温辞悠不好惹,带着人悻悻地走了,临走前还回头瞥了宋栀言一眼,那眼神里的恶意,像针一样扎人。
温辞悠转身看向宋栀言,发现她眼眶通红,鼻尖泛着红,嘴角却还挂着那抹僵硬得快要裂开的笑,心里的疼瞬间翻涌上来,密密麻麻的,堵得他喘不过气。他伸手轻轻擦掉她眼角未掉的泪,声音放得极柔,带着压抑的心疼:“栀言,别笑了,不好看。”
宋栀言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,那层伪装的面具轰然破碎。眼泪再也忍不住,像断了线的珠子,顺着脸颊疯狂滑落,她死死咬着唇,却还是有细碎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来。她知道,这强撑的笑容,终究还是骗不过真正在意她的人。
温辞悠轻轻将她揽进怀里,拍着她的后背,声音低沉而温柔:“哭吧,没关系,我在。”
怀里的人终于卸下所有防备,压抑的哭声越来越大,浸湿了他的校服衬衫,也浇透了他那颗揪疼的心。走廊里的风轻轻吹过,带着春日的微凉,却吹不散宋栀言满心的绝望,更吹不走那些沉甸甸的、快要把她压垮的秘密。
身体的力气一天比一天少,宋栀言却像是被某种执念牵引着,一次次往市中心的创意园区跑——那里有淮淳曦开的公司,是她辗转从高中同学口中打听来的。
她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,每一次“偶遇”都带着奔赴终点般的虔诚。她会提前算好他上下班的时间,裹着宽大的外套,揣着抑制咳嗽的药,躲在园区门口的香樟树下,或是对面咖啡馆的落地窗边,远远地望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。
淮淳曦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,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,身姿挺拔,步履沉稳。偶尔会有员工笑着和他打招呼,他会微微颔首,嘴角勾起温和的笑意,那笑容落在宋栀言眼里,却透着一丝她读不懂的复杂。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,明明笑着,眼底却像藏着翻涌的浪潮,有疲惫,有坚韧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,像蒙着一层薄雾,看不清底色。
每一次,她都睁大眼睛,贪婪地、一寸不漏地望着他,眼神里裹着浓稠的眷恋和绝望,带着“最后一眼”的急切,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失去这份遥望的资格。风卷着落叶掠过她的脸颊,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,嘴唇毫无血色,只有望着他的眼睛,还透着一点微弱的光,像快要熄灭的烛火。
可淮淳曦始终没有察觉。他忙着和客户交谈,忙着叮嘱员工工作,忙着钻进车里离去,从头到尾,都没有注意到那个藏在暗处的女孩,没有注意到那道炽热又绝望的目光。就像高中时,他从未知道走廊尽头有个女孩在偷偷看他;就像现在,他也从未察觉,有个人把他当作余生唯一的念想,在角落里耗尽最后的生命力遥望。
宋栀言看着他坐进车里,引擎声渐渐远去,才缓缓蹲下身,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,咳得浑身发抖,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。她知道,这样的遥望或许也维持不了多久了,可她还是舍不得,舍不得这个从青春里走出来的人,舍不得这份从未说出口的喜欢,更舍不得这最后一点,能看见他的时光。
“淮淳曦,”她对着空气轻声呢喃,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,“你的眼里有那么多情绪,可从来没有过我,哪怕一次,都没有。”
秋风卷着寒意,吹得香樟树沙沙作响,像是在应和她的叹息,也像是在为这段从未开始、便已落幕的暗恋,奏响最后的挽歌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