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6章：雨歇芽展，心事初显

雨势渐歇时，天边泄下一道光，正好落在院角的石榴芽上。虎娃蹲在那里数新冒的嫩叶，忽然拍手喊：“又长了片小叶子！”

沈清辞正坐在门槛上剥莲子，指尖沾着莲心的苦气。闻言抬头，看见那抹嫩绿色在光里轻轻晃，像极了萧玦书页上画的芽苞。她把剥好的莲子扔进陶罐，清水泛起细碎的涟漪，映得她眼底也跟着亮了亮。

“晚上煮莲子粥吧，”她回头对正在收拾蓑衣的萧玦说，“李伯带的莲子很新鲜。”

萧玦手里的蓑衣还在滴着水，闻言动作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她沾着莲衣绒毛的指尖，喉结动了动：“我去劈点柴，火旺些煮得快。”他转身往柴房走，脚步比平时快了半拍，蓑衣下摆扫过墙角的艾草，带起一阵清苦的香。

虎娃举着木刻小人凑过来，指着沈清辞手里的莲子：“清辞姐，这个苦苦的东西能吃吗？”他昨天尝了颗莲心，苦得直吐舌头，现在想起那滋味还皱眉头。

“煮在粥里就不苦了，”沈清辞捏了颗莲子递给他，“像吃药一样，苦过就甜了。”她忽然想起萧玦《草木图谱》里的字，紫花地丁性凉，可外敷——他写这话时，是不是也觉得她像株需要外敷草药的小苗？

柴房里传来劈柴的闷响，一声接着一声，节奏很匀。沈清辞抱着陶罐走到窗边，看见萧玦抡着斧头的背影，肌肉线条随着动作绷紧，汗水混着雨水顺着脖颈往下淌，滴在干燥的柴禾上，洇出深色的圆点。

她忽然想起今早他递姜汤时缩回的手，想起他书页上顿住的笔迹，心跳莫名快了半拍。这时萧玦正好转身，两人目光撞在一起，他手里的斧头还举着，木柴裂开的纹路在他眼里投下细碎的影，像藏着片没说出口的话。

“柴够了吗？”沈清辞慌忙移开视线，低头数陶罐里的莲子，声音有点发飘。

“够了。”萧玦的声音也有点哑，他放下斧头，用袖子擦了把脸，露出被汗水打湿的锁骨，“我去把灶台烧起来。”

灶膛里的火很快旺起来，映得萧玦的侧脸发红。沈清辞往锅里添水，不小心溅了点热水在手上，萧玦几乎是立刻就递过布巾，指尖碰到她手背时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，却又在同一时间看向对方，眼底都带着点慌乱。

虎娃在院里追蝴蝶，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，摔在石榴芽边。萧玦眼疾手快地冲过去扶，沈清辞也跟着起身，两人赶到时，虎娃正趴在地上笑：“没事没事，就是木刻小人掉泥里了。”

萧玦捡起沾满泥的木刻，沈清辞扶起虎娃，两人的手在半空碰了碰，像触电似的分开。等萧玦拿着木刻去河边清洗，沈清辞才发现，自己的指尖还在发烫，连带着莲子粥的甜香里，都混进了点说不清的麻。

暮色漫进院子时，莲子粥的香气漫了满院。萧玦把洗干净的木刻递给虎娃，小人的断臂被他用细木片接好，还刻了圈花纹遮住接口。虎娃欢呼着跑开，沈清辞盛粥时，看见萧玦往她碗里多放了两颗蜜枣，像在偷偷补偿什么。

“莲心去得不干净，”他低声说，“多放两颗甜的。”

沈清辞舀了勺粥，莲子的绵甜混着蜜枣的甜，确实尝不出苦味了。她抬头看萧玦，他正低头喝粥，睫毛在眼睑下投着浅影，嘴角却悄悄翘着，像藏了串没说出口的笑。

院角的石榴芽在暮色里舒展着新叶，虎娃的笑声，灶膛的余温，还有碗里晃动的甜影，把这场雨后的黄昏，泡得像罐蜜渍莲子，甜丝丝的，带着点让人安心的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