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3章:晨露润苗,稚语藏真
天刚蒙蒙亮,虎娃的哭喊声就撞碎了院子的宁静。沈清辞披衣推窗,见他正蹲在墙角的小土坑边抹眼泪,新种的石榴籽被翻得乱七八糟,泥土上还印着几个模糊的爪印。
“怎么了这是?”她快步走过去,蹲下身替他擦脸,指尖沾着他滚烫的泪珠。
“被……被野狗刨了……”虎娃抽噎着指向土坑,“我昨夜特意用石头压着的,它还是给刨了……”
萧玦也闻声赶来,见那片刚松过的土被翻得不成样子,眉头皱了皱:“别哭,我再帮你种一遍,这次用木板盖着,再压块石头,保准野狗刨不动。”
虎娃还是哭,小肩膀一抽一抽的:“可是籽都混着泥,分不清了……”
沈清辞忽然想起什么,从灶房的陶罐里捧出一把备用的石榴籽——是昨天特意留的,怕虎娃种得太急没出苗。“你看,我这儿还有呢。”她把籽放在虎娃手心,“这次咱们种在窗台下,离屋子近,野狗不敢来。”
萧玦找来块薄木板,又搬了块青石板,在窗台下重新挖了坑。虎娃捏着石榴籽,一颗一颗往里放,小手抖得厉害,有几颗掉在地上,他赶紧捡起来,用衣角擦了又擦。
“轻点埋,”萧玦教他用细土盖籽,“别压太实,不然芽钻不出来。”他的手覆在虎娃手上,教他抚平土面,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,像撒了把碎金。
沈清辞站在旁边看着,忽然发现萧玦手背上的划痕已经结了痂,是前几日被藤蔓划的。她转身回屋,取来那罐草木膏,走到他身后:“把药膏涂上,好得快些。”
他没回头,只是把手递过来,指尖还沾着新鲜的泥土。她挤了点药膏在掌心搓开,轻轻按在他的痂上,动作慢得像怕碰碎什么。“昨天夜里听见狗叫,该早想到的。”她低声说,带着点自责。
“不关你的事。”萧玦的声音很轻,“山里的野狗饿了,什么都刨。”他忽然转过头,目光落在她鬓角的碎发上,“刚才跑太快,头发乱了。”说着伸手替她别到耳后,指尖的泥土蹭在她耳廓上,有点痒。
虎娃忽然喊:“清辞姐!萧大哥!你们看我种的!”他拍了拍盖在土上的木板,石板压得稳稳的,“这次肯定没事了!”
沈清辞笑着点头,往木板边浇了点水:“好了,等过些日子,就能看见小芽冒出来了。”
早饭时,虎娃捧着碗红薯粥,忽然说:“清辞姐,你跟萧大哥真好,比我爹娘还好。”荷娘正好送菜来,听见这话笑骂:“没良心的,娘白疼你了?”
虎娃把粥碗往桌上一放,认真地说:“娘也疼我,但清辞姐会帮我捡石榴籽,萧大哥会帮我盖木板,你们都不会吼我。”
荷娘的笑僵在脸上,叹了口气:“这孩子,是记恨我上次打他屁股呢。”她转头对沈清辞说,“你们别惯着他,这小子皮实,该管教还得管教。”
萧玦往虎娃碗里夹了块腌菜:“他说得对,咱们没吼过他。”
饭后,沈清辞坐在葡萄架下晒夏枯草,萧玦则在劈柴。虎娃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旁边,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,画的是三个小人,一个举着木板,一个拿着水壶,还有一个蹲在地上,旁边写着“石榴苗”。
“你看,”他举着树枝给沈清辞看,“这个是萧大哥,这个是你,这个是我。”
沈清辞笑了:“画得真好,就是萧大哥的胳膊画得太长了。”
“因为萧大哥力气大啊。”虎娃一本正经地说,“我娘说,力气大的人胳膊都长。”
萧玦正好劈完柴,走过来听见这话,弯腰捏了捏虎娃的脸:“那你多吃饭,也长个长胳膊。”
日头升到头顶时,沈清辞把晒好的夏枯草收进陶罐,萧玦则去井边打水。虎娃趴在窗台上,盯着盖着木板的土坑,忽然喊:“清辞姐!好像有动静!”
两人跑过去,只见木板边缘的泥土微微鼓了起来,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。萧玦小心翼翼地移开木板,一颗嫩黄的小芽正顶着泥土,怯生生地探出头,沾着点晶莹的晨露。
“发芽了!发芽了!”虎娃跳起来,差点踩到旁边的土。
沈清辞蹲下身,看着那株小芽,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。萧玦站在她身后,手里还拎着水桶,水珠顺着桶沿往下滴,落在泥土上,晕开一小片深色。
“你看,”他轻声说,“总会长出来的。”
虎娃已经跑去告诉荷娘,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。风穿过葡萄藤,带着夏枯草的清香,小芽在风里轻轻晃,像在跟他们打招呼。沈清辞忽然想起虎娃早上的话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暖得发胀。
原来安稳的日子,不只是柴米油盐,还有一起种的石榴籽,一起等的小芽,和孩子嘴里那句没头没脑的“你们真好”。这些细碎的瞬间拼在一起,比任何誓言都实在,像这株顶破泥土的小芽,沉默着,却有破土而出的力量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