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0章：晒草香漫，檐下缝痕

日头爬到晒谷场中央时，沈清辞正把竹筐里的夏枯草倒在竹匾上，摊成薄薄一层。阳光透过指缝落在草叶上，能看见细小的绒毛在光尘里浮动，清苦的药味混着晒热的泥土气，漫得满场都是。

“得翻一遍了，不然底下的容易捂潮。”萧玦拎着木耙走过来，齿耙轻轻划过草堆，把压在下面的草翻到表面。他手背上的布巾结已经松开，露出淡红色的划痕，是早上被藤蔓划破的地方，此刻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粉色。

沈清辞蹲下身，捡起几根缠在一起的草茎，指尖忽然触到一片温热——是萧玦的影子覆了过来。他半蹲在她身边，木耙支在地上，阴影恰好替她挡住刺眼的阳光：“这边边角角得捋开，不然晒不透，冬天泡水会发霉。”

她嗯了一声，指尖却慢了半拍。方才翻草时，他的袖口扫过她的手背，带着晒热的草香，像有只温驯的小兽轻轻蹭过。

“虎娃呢？”她岔开话题，假装整理草堆。

“被荷娘叫去摘院里的石榴了，说要腌石榴醋。”萧玦笑了笑，木耙在草堆上划出规整的纹路，“那小子摘果子总爱爬树，昨天刚摔了个屁股墩，今天估计还惦记着树丫上最红的那颗。”

正说着，虎娃的嚷嚷声从院门口传进来：“清辞姐！萧大哥！你们看我摘了个双胞胎石榴！”他举着个拳头大的石榴跑过来，果皮红得发紫，果然是两个果实并生在一起，像被老天爷攥紧的两只拳头。

沈清辞刚要夸他，却见他脚下一滑，手里的石榴脱手飞了出去，“咚”地砸在晒谷场边缘的石碾上，裂开的果瓤溅出鲜红的籽，像撒了把碎玛瑙。

“哎呀！”虎娃急得直跺脚。萧玦已经大步走过去，捡起半块还连着果蒂的石榴，刮下一把籽塞进嘴里：“甜的，没浪费。”他转头冲沈清辞扬了扬下巴，“捡点完整的籽，能种在花盆里当摆设。”

沈清辞笑着蹲下身捡石榴籽，指尖沾了黏糊糊的汁水，忽然注意到萧玦的裤脚——早上被藤蔓勾破的地方，不知何时多了几针细密的线脚，是用他背包里那卷灰线缝的，针脚歪歪扭扭，却把撕开的布面牢牢拼在一起。

“这是你缝的？”她捏着裤脚问。

萧玦挠了挠头：“刚才歇着没事，看见你针线篮在旁边，就瞎缝了几针。”阳光落在他耳尖，泛着点薄红，“可能没你缝得好。”

“挺好的。”她低头继续捡籽，声音轻得像风吹过草叶，“比我第一次缝袜子强多了。”那时她把袜底缝成了漏斗形，被娘笑了半个月。

虎娃已经忘了摔碎的石榴，正蹲在石碾旁数石榴籽，嘴里念叨着“一颗、两颗……”。晒谷场的风带着夏枯草的苦味掠过去，掀动萧玦缝补过的裤脚，也掀动沈清辞耳边的碎发，把两人的影子在谷场地上叠成一片，像幅被阳光晒得暖暖的画。

竹匾里的草渐渐失去水分，颜色从深绿褪成灰绿，药味却越发醇厚。萧玦翻草的动作慢了下来，沈清辞数石榴籽的指尖也停了停——他们都知道，等这些草彻底晒干收进陶罐，冬天煮水时，喝到嘴里的就不只是清苦，还有此刻晒谷场的阳光、裂开的石榴，和裤脚上歪歪扭扭的针脚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