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7章:蝉鸣催夏浅,竹席映日长
晨露还挂在菜畦的叶尖上时,沈清辞正蹲在竹筐边择新摘的豆角,指尖被豆荚边缘划出道细痕,渗着点血珠。萧玦从井边提水回来,见状放下木桶就拉过她的手,往伤口上抹了点自制的草木膏——是用薄荷和艾草捣的,凉丝丝的疼立刻淡了。
“跟你说过摘豆角要顺着纹路掰,偏不听。”他皱着眉数落,指尖却轻轻揉着她的手背,“等下让虎娃娘看看,她那草木膏比我的管用。”
沈清辞抽回手,往竹筐里丢了把豆角,故意气他:“偏不,就用你的,反正留疤也不碍事。”话刚说完,就被他捏住手腕按在膝头,他低头用舌尖舔掉她指尖的血珠,又往伤口上补了层膏子,声音闷在她手背上:“留疤了我嫌碍眼。”
院门外传来虎娃的喊声,人还没到,竹篮先从篱笆缝里塞进来:“清辞姐!我娘蒸了槐花糕,让你尝尝!”沈清辞刚要起身,萧玦已经拎着竹篮进来了,里面的槐花糕还冒着热气,撒着层白绵糖。
“你娘的手艺又精进了。”沈清辞拿起块咬了口,槐花的清甜混着糯米香,在舌尖漫开时,忽然听见院墙外传来蝉鸣——今年第一声蝉叫,尖细得像根银线,一下把夏意拽得近了些。
“该换竹席了。”萧玦说着就往堂屋走,墙角堆着去年收起来的竹席,积了层薄灰。他抱出两张,往井边的青石板上一铺,拿起丝瓜瓤子蘸着水擦,竹篾的纹路里很快渗出灰黑色的水迹,混着阳光蒸出的热气,散着股草木的腥香。
沈清辞搬了张小竹凳坐在旁边,看他胳膊上的肌肉随着擦拭的动作绷紧,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进领口。她忽然想起开春时,他也是这样蹲在井边擦犁耙,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在泥地上,像头蓄力的牛。
“我来吧。”她伸手去抢丝瓜瓤,却被他按住手按在席子上。竹席被太阳晒得发烫,烫得她指尖一颤,他却俯身在她耳边笑:“刚夸你槐花糕吃得多,该动动弹了。”
蝉鸣渐渐密起来,像是被太阳晒得发急,一声声往人耳朵里钻。萧玦把擦干净的竹席往院里的晾衣绳上搭,沈清辞跟在后面帮忙抻平边角,两人的影子在席子上叠成一团,被风一吹,像幅晃悠悠的皮影戏。
虎娃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回来,手里举着个玻璃瓶,里面装着只刚蜕壳的蝉:“清辞姐你看!这蝉嫩得能透光!”沈清辞刚要接,萧玦先一步夺过瓶子,皱眉道:“别拿这玩意儿吓她,壳还没硬呢,放了吧。”
虎娃噘着嘴把蝉放走,却被沈清辞拉住,塞了块槐花糕:“明天咱们去后山采夏枯草,听说泡水喝能败火。”萧玦在旁接话:“顺便看看能不能摘些野杨梅,泡酒正好。”
日头爬到头顶时,竹席已经晒得干爽,萧玦把它们铺在堂屋的土炕上,用手按了按,竹篾发出轻微的“咯吱”声。沈清辞躺上去试了试,凉丝丝的潮气顺着衣裳往里钻,比铺着褥子舒服多了。
“晚上睡这儿肯定凉快。”她翻了个身,竹席摩擦着布料,发出细碎的声响。萧玦在炕边坐下,拿起本旧书扇着风,书页上印着些磨掉边角的诗句。蝉鸣从窗户外涌进来,和着他翻书的沙沙声,倒像支没谱的曲子。
沈清辞忽然坐起来,从竹篮里摸出块没吃完的槐花糕,递到他嘴边:“再吃点?”他张口咬住,牙齿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,两人都顿了下,蝉鸣像是被掐断了似的,院里只剩下风吹过篱笆的轻响。
“晚上炒豆角时放点辣椒。”他含糊地说,舌尖还沾着槐花的甜,“再蒸碗鸡蛋羹,配竹席上的凉席子,正好。”
沈清辞点头,看着他嘴角的糕渣,伸手替他擦掉。阳光透过窗棂,在他脸上投下竹席的格子影,蝉鸣又缠了上来,这次却不那么急了,慢悠悠的,像在跟着他们的话尾打拍子。
她忽然觉得,夏天就该是这样——竹席要晒得泛白,井水要冰得扎手,蝉鸣要吵得人想躲进树荫,而身边的人,会记得你怕豆角划手,会把竹席擦得发亮,会在你递糕点时,故意用牙齿碰你的指尖。
这些碎得像竹篾的日子,拼在一起,倒比任何诗句都实在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