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五章 毒医

子时一刻，医馆密室。

苏微指尖按在姨母颈侧，脉象已微弱到近乎于无。龟息丹的极限是三十日，今日是第二十九日。

"林伯，"她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，"南疆圣蛊若不能及时续命，姨母的脏器会开始腐烂。"

林伯将温热的药汤灌入姨母口中，药汁却顺着嘴角流下，一滴都喂不进去。

"姑娘，不能再等了。"他老泪纵横，"明日子时便是最后期限。"

苏微闭上眼，脑中飞速盘算——

阿木尔要三滴心头血唤醒万蛊之王，但取心头血需提前十二个时辰服下"凝血蛊"护住心脉。

若今晚服蛊，明日午时取血，尚有半日空隙可为姨母续命。

可废太子不会给她这个机会。

她袖中传讯蛊母发出急促震动，是阿福传来的最高警戒——"医馆外有十七名可疑人员徘徊，其中一人是冯九。"

冯九，漕帮三年前收的外门弟子，实则是废太子暗线。

他此刻出现，意味着废太子的"医馆投毒案"提前启动了。

苏微睁开眼，眸光淬冰："他这是逼我在救姨母和自保之间做选择。"

她脱掉医袍，换上夜行衣，对林伯道："此处交给你。明日午时，无论我回不回，都让赵五带姨母去驿馆。"

"姑娘！"

"放心，"她转身时，指尖在姨母的暖玉上轻轻一按，"我不会死。"

"至少，在复仇完成前，不会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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丑时三刻，医馆前厅。

冯九扮作送药人，推着板车停在医馆后门。车上是十二筐"新采的驱虫草"，筐底暗格藏着"噬魂蛊囊"——那是南疆叛徒研制的邪蛊，中者会疯癫三日，三日后脑髓被蛊虫食尽而亡。

他叩门，林伯开门，见是他，笑道："小七，这么晚送药？"

"是啊林伯，"冯九笑得憨厚，"这批驱虫草是南疆货，效果极好，姑娘前些日子特地嘱咐要收下。"

林伯侧身让他进门，却在冯九转身时，右手在门框上叩了三下——那是"人入瓮"的暗号。

冯九浑然不觉，将药筐搬入后堂，趁林伯不注意，将噬魂蛊囊塞入最大的药罐中。

他以为神不知鬼不觉，却不知那药罐底部，苏微早刻了"追踪蛊阵"——蛊囊入罐，母蛊便在他衣襟内产卵。

冯九离开时，林伯还塞给他一包赏钱："辛苦，回去路上小心。"

他道谢离去，走出三条街，便钻进一条暗巷。

巷中，废太子暗卫黑煞的副手"白刃"已等候多时。

"东西放了？"

"放了。"冯九掏出赏钱，"那老东西毫无防备。"

白刃冷笑："明日午时，医馆开馆，第一批抓药的病人，便会疯癫。届时苏微百口莫辩，东宫也保不住她。"

他递给冯九一个布袋："这是解药，你服下，可保无恙。"

冯九接过，不疑有他，服下"解药"——实则是延迟发作的"控心蛊"，三日后，他会成为废太子的傀儡，当众"自白"是苏微指使他下毒。

白刃看着他吞下药，眼中闪过一丝怜悯："蠢货。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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寅时，东宫寝殿。

萧珩之从噩梦中惊醒。

他梦见苏微被万蛊噬心，痛得蜷缩在地，而他心口也传来同样的剧痛——命格相连，让他能"共感"她的痛苦。

自从换血后，这共感一日比一日强烈。

他翻身下床，连外袍都未穿，直奔医馆。

冷轩在暗处跟随，提醒："殿下，更深露重……"

"孤感觉到，她出事了。"萧珩之声音发颤，"她在痛。"

他一脚踹开医馆后门，正见苏微跪坐在密室入口，脸色惨白如纸，唇角溢血。

"苏微！"他冲过去，将她揽入怀中。

苏微睁眼，见是他，虚弱道："殿下怎么来了？"

"孤感觉到的。"他掌心按在她心口，"它在哭。"

他说的是万蛊之王。

苏微心中一震。

她从未想过，命格相连竟能让他感知到蛊王的状态。

萧珩之将她抱起，走向内室："从今日起，孤住医馆。"

"殿下！"

"闭嘴。"他低头，额头抵着她的，"你死，孤便死。孤不想死，所以你必须活着。"

这是威胁，也是告白。

苏微闭上眼，没再挣扎。

她需要他——至少在姨母得救前，需要他这张挡箭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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辰时初刻，医馆开馆。

第一名病人是个老妇，来抓风寒药。

林伯抓了药，老妇离开后不过百步，便在巷口疯狂大笑，撕扯头发，口吐白沫。

第二名病人是个孩童，服药后立刻抽搐，瞳孔涣散。

第三名、第四名……

一个时辰内，七名病人毒发，症状一模一样——疯癫、自残、瞳孔放大如兽。

京兆尹王怀远再次率衙而至，这次他带来了皇城司仵作："苏微，你医馆的药，有毒！"

苏微立于厅中，萧珩之坐于她身侧，如护雏的鹰。

"有毒？"苏微冷笑，"那仵作不妨看看，这毒是什么。"

仵作取药渣，银针探，针黑；再验毒，摇头："此毒……从未见过。"

"自然没见过。"苏微从袖中取出一只蛊母，"这是噬魂蛊母，产自南疆。毒不是毒，是蛊。"

她指尖一弹，蛊母飞入药罐，药罐中的噬魂蛊囊瞬间破裂，数十只蛊虫被母蛊吞噬。

"有人在民女医馆放蛊，意图栽赃。"她看向王怀远，"王大人，这蛊，与东宫药库的牵机引，同源不同宗，但手法，一模一样。"

王怀远脸色铁青。

苏微继续："民女已将放蛊之人锁定，大人可愿与民女，演一出好戏？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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巳时三刻，苏微当众宣布："医馆暂闭，彻查蛊源。"

她带林伯、萧珩之、冷轩，大张旗鼓地搜查后堂，将每个药罐都翻遍。

冯九混在围观人群中，见苏微"毫无头绪"，心中冷笑：再聪明又如何，还不是中了计？

他转身欲走，却被冷轩拦住："小七，这么急着走？"

"冷校尉？"冯九赔笑，"我只是来帮忙的……"

"帮忙？"冷轩从他衣襟内，摸出一只还在蠕动的追踪蛊子蛊，"那这是什么？"

冯九大惊，欲逃，却被暗卫按倒在地。

苏微走到他面前，蹲下，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："小七，谁让你下的蛊？"

冯九咬牙不答。

苏微指尖银针刺入他眉心："不说，便让蛊虫，替你说。"

她激活追踪蛊母，母蛊发出指令，冯九体内的控心蛊瞬间反噬，他眼神涣散，喃喃开口："是……白刃……废太子……让我……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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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九招供后，东宫暗卫倾巢而出，直扑京郊破庙。

废太子的暗狱设在地窖，白刃正欲将姨母"尸身"转移（他不知姨母是假死，只当是真尸，想用来要挟苏微），却被冷轩堵个正着。

一番血战，白刃被擒。

但他咬破藏在齿间的毒囊，自尽前狂笑："苏微救不了那女人！南疆叛徒已入京，圣蛊传人阿木尔，要的也是她的命！沈氏遗孤，举世皆敌！"

冷轩从他身上搜出一块黑色骨牌，牌上刻的并非"瑾"字，而是"楼"——楼兰叛徒的标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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亥时，医馆密室。

姨母的龟息丹已至极限，身体开始渗出尸斑。

苏微跪在她身边，指甲嵌入掌心。

"姑娘，只剩不到十个时辰了。"林伯声音发颤。

苏微抬头，看向窗外东宫方向。

萧珩之因共感她的痛，此刻亦在寝殿中吐血不止。

她取出那枚暖玉，在烛火上烤至微烫，背面浮现楼兰古文"以命换命"。

"林伯，传讯阿木尔。"她一字一顿，"告诉他，明日午时，我取心头血，换圣蛊救姨母。"

"姑娘！"

"还有，"她打断，指尖在玉上划出一道血痕，"告诉萧珩之，若他敢阻我，我便自毁心脉，让他与我同死。"

她声音平静得像在说旁人的事。

"我沈知微的命，从不由他人做主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