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六章 换命
午时初刻，驿馆祭坛。
阿木尔已布好圣蛊阵法——青铜蛊皿置于祭坛中央，皿中血红圣蛊蠕动如心脏；四角落着四盏人油灯（以死囚人油熬制，火焰幽绿）；坛下挖有血槽，槽内灌注西域圣泉水。
"心头血需自愿，不得有一丝迟疑。"阿木尔对苏微道，"否则圣蛊会反噬，你与她，皆死。"
苏微点头，褪去外袍，只着素白中衣。她手持薄如蝉翼的银刃，对准自己心口——
"住手！"
萧珩之如修罗般闯入，玄色大氅沾满露水，眼底血丝密布。
他自辰时便感知到苏微心口剧痛加剧，那是她服"凝血蛊"护住心脉的副作用。共感让他比她更痛，几乎站立不稳。
"殿下，"苏微未转身，声音平静，"这是我的事。"
"你的事，便是孤的事。"他上前，握住她持刀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，"孤说过，要取心头血，先从孤的心口取。"
"你取，她死。"阿木尔冷声道，"圣蛊只认沈氏纯血，殿下的心头血，无用。"
萧珩之额角青筋暴跳，他看向阿木尔："你要她心头血，孤给你三滴。但需从孤的心口取，再渡给她。"
"殿下！"苏微终于动容。
这是疯话。
心头血离体即凝，渡血之法闻所未闻。
但萧珩之的眼神告诉她：他不是在商量，他是在威胁阿木尔。
阿木尔沉默良久，忽然笑了："殿下对沈氏女，倒是情深。"
他取出一枚空心银针："此针名'渡命'，可连心脉。殿下若真愿以命换命，我便成全。"
苏微厉声道："我不需你换！"
"可孤需要。"萧珩之将她拉到身后，"没有她的血，孤活不过三十。没有她的命，孤现在就想死。"
他褪去衣襟，露出心口，"动手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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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木尔将渡命银针刺入萧珩之心口，针头另一端，刺入苏微心口。
两人心脉相连，血液互通。
苏微只觉一股灼热洪流自银针涌入，那血中带着萧珩之的生命力，霸道地护住她心脉。
"凝血蛊护不住你三滴心头血。"阿木尔道，"但殿下的命格，可以。"
圣蛊被放入血槽，饮下从银针中流出的第一滴血——那是萧珩之的血，混着苏微的血。
血蛊交融的瞬间，沉寂三十日的万蛊之王发出一声凄厉尖啸！
它感受到了同源之力，疯狂吞噬，疯狂生长。
苏微痛得浑身痉挛，万蛊之王觉醒的反噬，如万箭穿心。
但痛意刚起，便被萧珩之那边涌来的生命力抵消大半。
他比她更痛。
他死死攥着祭坛边缘，指节寸寸成灰，唇角溢血不止。
可他一声不吭。
"殿下……"苏微咬牙，"你没必要……"
"闭嘴。"他声音破碎，"孤乐意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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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滴心头血取完，圣蛊饱饮，通体金红。
阿木尔将圣蛊放入姨母口中，蛊虫顺着喉管钻入，在她心口盘踞。
龟息丹的药力被圣蛊吞噬，姨母身体一颤，缓缓睁眼。
她第一眼看到的，是苏微惨白的脸，和萧珩之浴血的衣襟。
"微儿……"她声音沙哑，"你……"
话音未落，萧珩之直直倒下。
共感让他承受了万蛊之王七成反噬，他生机骤降，寒咒提前爆发。
他浑身结霜，却死死攥着苏微的手："别走……"
这是命令，也是哀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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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此时，冷轩带着皇城司人马，冲入御书房。
他手中捧着一摞铁证——
冯七的供词（已签字画押）、白刃身上的楼兰叛徒骨牌、废太子与南疆叛徒"楼"字部来往的密信、以及……冯七体内控心蛊的母蛊（母蛊一死，冯七便会在三日后当众指认废太子）。
"陛下，"冷轩跪地，"废太子勾结南疆，意图颠覆东宫，证据确凿。"
御案后，萧景渊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他手中捏着那块黑色骨牌（血咒信物），指节泛白。
"传废太子，入宫。"他一字一顿，"若他有半句虚言，废为庶人，永囚宗人府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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废太子萧瑾接到传召，便知大势已去。
他本计划在苏微取血最虚弱时，发动宫变，夺东宫兵符，逼萧珩之交出血咒解法。
可萧珩之竟为她挡下蛊王反噬，打乱他全盘计划。
"既然活不成，那就一起死。"他阴鸷道。
他点燃暗线信号——韦氏残党、南疆叛徒"楼"部死士、京郊守陵军（李忠旧部），同时发难。
目标：皇城、东宫、回春医馆。
他要让苏微，让萧珩之，让整个大胤，为他陪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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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时末刻，东宫。
萧珩之昏迷未醒，寒咒让他周身冰封，连呼吸都微弱。
苏微守在他榻前，指尖银针封住他十二处大穴，防止寒毒攻心。
冷轩闯入："姑娘，废太子反了！三千死士围攻皇城，另有一支直奔医馆！"
苏微起身，看向榻上昏迷的萧珩之。
她想起他挡蛊时的决绝，想起他昏迷前那句"别走"。
她俯身，在他唇角落下一吻，极轻，像蝶翼拂过。
"殿下，"她低声道，"你护我一次，我还你一次。"
"从此，两不相欠。"
她转身，披上斗篷，对冷轩道："东宫交给你。医馆那边，我去。"
"姑娘！"
"我若不回，"她顿了顿，"告诉林伯，将姨母送去南疆，永世不入中原。"
她说着，心口万蛊之王苏醒后的金光，第一次，不是为了复仇，而是为了……守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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医馆密室。
姨母在圣蛊续命后，终于能开口说话。
她对林伯道："林伯，微儿她……是不是对萧珩之，动心了？"
林伯沉默良久："夫人，姑娘的心，属冰。只是……殿下以命相护，冰也会裂。"
姨母闭上眼，泪水滑落。
"沈氏的仇，终究不该由她一人扛。"
"可若她真动了心，那便是最毒的蛊，最痛的劫。"
窗外，皇城火光冲天。
宫变，开始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