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 开棺验尸

六月二十八，巳时三刻。

皇城司验尸房阴冷如冰窖，四壁以青石砌成，墙缝灌铅，防火防蛊。房内仅一盏牛油巨烛，火苗被穿堂风吹得扭曲如鬼魅。

正中停着一口薄棺，棺盖半开，露出"玉妃"焦黑的尸身——实际是一具身形相似的宫女替死尸，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，骨头都脆了。

苏微立于棺前，素白医袍外罩着东宫赐的月白斗篷，斗篷下藏着袖箭与麻痹蛊囊。她脸色仍显苍白，但眼神却静得像潭。

棺旁站着御史台监察御史王彬（韦氏党羽）、皇城司仵作老陈（韦通贿赂过的）、以及……萧珩之。

他今日未穿太子礼服，只一袭玄色常服，官簪束发，面容冷峻。他站在苏微身侧，半步之遥，是保护，也是监视。

"苏姑娘，玉妃娘娘死得蹊跷，韦大人怀疑与你用蛊有关。"王彬开口，声音尖细，"你可敢验尸？"

苏微垂眸："民女遵命。"

她戴上羊肠手套，指尖触到焦尸的瞬间，万蛊之王在体内发出警告——这尸身虽假，但体内被种下了"尸蛊"，一旦触碰，蛊虫会钻入验尸者皮肤，制造"中蛊"假象。

她不动声色，指尖在袖中暗袋一按，麻痹蛊囊微破，无色粉末沾在手套上。尸蛊刚探头，便被麻痹，僵死于尸身毛孔。

她"仔细"查验，银针刺入尸身膻中、神阙、气海三穴，银针拔出时，针尖泛红——那是牵机引遇铁的反应。

"这位娘娘，生前中了牵机引。"她平静道，"毒入肺腑，死后被焚，毒火交加，才成如今模样。"

这是真话，也是陷阱——姨母假死前，确实服了微量牵机引，制造"被毒杀"假象，嫁祸韦氏。

王彬冷笑："巧了，东宫药库也有牵机引。苏姑娘，你如何解释？"

苏微没答，反而从焦尸发髻中，摸出一枚半焦的暖玉碎片。

碎片上刻的"宫"字，与姨母传讯的玉佩残片，一模一样。

她将碎片呈给萧珩之："殿下，此玉是娘娘贴身之物。娘娘生前，曾传讯于民女，说韦氏要对她下手。"

这是将祸水彻底泼向韦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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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珩之接过玉佩碎片，指尖摩挲着焦黑的边缘，眼神晦暗如渊。

他想起苏微换药那晚，她指尖的颤抖；想起她挡蛊时，决绝的侧脸；想起她喂血时，虚弱的模样。

他转向王彬："王大人，玉妃既传讯苏姑娘求救，为何不求助于你御史台？"

王彬语塞。

"因为御史台，有韦氏的人。"萧珩之声音不大，却如惊雷，"孤已查明，韦氏买通稳婆，在玉妃生产时下血枯散，致其难产而亡。如今又怕东宫追查，先下手为强，毒杀玉妃，焚尸灭迹。"

他一字一顿："此案，东宫接管。韦氏一族，即刻下狱。"

王彬还想争辩，萧珩之挥手，冷轩带暗卫冲入，将王彬及仵作老陈拿下。

"殿下！"王彬挣扎，"无凭无据，岂能听信妖女一面之词！"

"凭据？"萧珩之冷笑，从袖中抽出一张薄纸，"这是韦通亲笔，买通稳婆的银票存根。王大人，可要看仔细？"

纸上有韦通手印，还有钱庄密押，铁证如山。

王彬面如死灰。

苏微垂眸，掩去眼底锋芒——那存根，是姨母假死前，让赵全从韦通书房偷出的。如今由萧珩之抛出，韦氏百口莫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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韦通被押入东宫暗狱时，已知大势已去。

他看着萧珩之，忽然狂笑："殿下以为，抓了老夫，便能高枕无忧？"

"你韦氏一族，勾结废太子，谋害储君，罪该万死。"萧珩之声音平静。

"那沈氏呢？"韦通嘶吼，"苏微是沈氏遗孤！她体内有万蛊之王！她的血，是殿下你的解药！殿下可知，你每日服用的'凝血汤'，便是她心头血所炼！"

暗狱死寂。

萧珩之瞳孔骤缩，却没回头。

他身后，苏微立于阴影中，面色惨白，却站得笔直。

"韦大人，血口喷人，可有证据？"她开口，声音平静得可怕。

"证据？"韦通狞笑，"你用蛊王震死东宫听心蛊时，可有证据？你用假死药栽赃老夫时，可有证据？"

他转向萧珩之："殿下，您不信？那就让老臣，证给殿下看！"

他说着，猛地咬破舌尖，喷出一口血。

血珠落地，化作三只血蛊，直扑苏微。

这是韦通以命养的"命蛊"，蛊在人在，蛊亡人亡。

他这是要玉石俱焚，拉苏微陪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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血蛊速度极快，冷轩拔剑已来不及。

苏微却未躲。

她站在原地，任由血蛊钻入心口。

萧珩之瞳孔骤缩："苏微！"

但血蛊刚触及她皮肤，便发出凄厉哀鸣，被万蛊之王的威压震得粉碎。

韦通惨叫一声，七窍流血，当场毙命。

他死前，仍瞪着眼，不敢置信："怎么……可能……"

苏微收回手，心口万蛊之王金光黯淡——吞噬命蛊，让它本就濒死的状态，雪上加霜。

她眼前一黑，软软倒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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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珩之接住她，手按在她心口，感受到万蛊之王微弱的搏动。

"苏微，苏微！"他唤她，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。

她没睁眼，唇角却溢出一丝血。

"传太医！传蛊师！传南疆圣手！"他嘶吼，"她若死了，孤要你们全天下陪葬！"

冷轩跪在一旁，看着殿下失态的模样，心中震惊。

他效忠殿下十年，从未见他为谁如此。

殿下……是真的动了心。

太医局院正赶到时，苏微已气若游丝。

"殿下，苏姑娘心脉被怨灵侵蚀，万蛊之王濒死，老夫……无能为力。"

"无能为力？"萧珩之冷笑，"那就用你的命，换她的命。"

他说着，竟真的拔出佩剑，架在院正颈上。

院正吓得瘫软："殿、殿下……南疆……南疆有圣蛊，可续命……"

"那就去请！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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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月初，苏微在萧珩之不惜代价的施救下，保住一命，但万蛊之王彻底沉寂，需三月方能苏醒。

这三个月，她失去最强护体，如履薄冰。

而萧珩之，因与她命格相连，在她濒死时亦受重创，寒症提前发作，每月需饮她指尖血三滴，方能压制。

他为她挡下了所有弹劾，公开宣称："苏微是孤的人，谁敢动她，便是与孤为敌。"

这是庇护，也是宣告。

回春医馆密室，林伯将姨母绝笔地图呈给苏微："姑娘，沈氏密库在镜湖底，需两块暖玉合一才能开启。而开启密库的钥匙，是南疆圣蛊。"

苏微看着地图，指尖摩挲着姨母那半块碎玉，眸光幽远。

"南疆圣蛊传人，何时入京？"

"三日后。"

"那就，会一会他们。"

窗外，东宫方向，萧珩之正看着她的画像，喃喃自语："苏微，你究竟要的是什么？"

"孤的命，还是……孤的心？"

他心口，因命格相连，传来与她同频的隐痛。

那是万蛊之王沉寂后，蚀骨寒咒的余韵，也是……心动的感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