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章 契机·御窑司

第九十章 契机·御窑司

青瓷与瓷心苑的声望日隆，终于引来了朝廷层面更直接的关注。这一日，几位身着内官服饰、气质却与寻常宦官迥异的人物，在地方官员的陪同下，来到了瓷心苑。为首者是一位面容清瘦、目光如炬的老者，他并未宣旨，而是出示了一面雕刻着龙纹与火焰纹的玄铁令牌。

“御窑司，监正，欧阳墨。”老者声音平稳，自带威严。御窑司，乃朝廷直属、负责监造宫廷用瓷及重大典礼祭器的机构，地位超然，其监正更是深得皇帝信任的能吏。

欧阳墨并未摆出上官架子，而是如同一位严谨的学者，仔细参观了瓷心苑的工坊、陈列，甚至观摩了弟子们的静修课与制坯过程。他对那些蕴含着弟子们个人情感的作品尤其感兴趣，驻足良久。

“青瓷宗师。”参观完毕后，欧阳墨开门见山，“陛下对宗师之道，甚为嘉许。然，朝廷有朝廷的规制，宫廷用瓷，关乎礼法体统，形制、釉色、纹样皆有定例，不可逾矩。宗师之‘心意’，固然精妙，却恐难适用于宫廷器造。”

他此言，点出了瓷心苑理念与官方需求之间最现实的矛盾。

青瓷神色不变，从容应道：“欧阳大人所言极是。宫廷用瓷，庄严厚重，自有其法度。青瓷之道，在于日常，在于人心，确与宫廷规制有所不同。”

欧阳墨目光锐利地看着她：“然，陛下亦言，‘天下匠宗’，当有其用。今岁太后千秋寿诞，陛下欲制一批‘万寿无疆’系列陈设赏瓶，以彰孝道，祈愿国泰民安。御窑司依例设计，形制、釉色皆已完备，唯觉……缺了一丝‘神韵’，难以体现陛下殷殷孝心与对天下安宁的祈愿。”

他顿了顿，抛出了真正的来意：“陛下听闻宗师能以‘心意’赋器以魂，特命本官前来，请教宗师。在此既定规制之下，可否能借宗师之法，为此批寿诞用瓷，注入那一丝不可或缺的‘神韵’？”

这是一个极其精妙的命题！既承认了青瓷的价值，又将她限制在严格的宫廷规制框架内。做好了，是锦上添花；做不好，则可能证明她的“心意”之道在官方体系内并无大用，甚至可能因改动规制而获罪。

这是一个挑战，也是一个让瓷心苑理念得到官方认可、真正走入更广阔天地的绝佳契机。

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青瓷身上。

顾云深微微蹙眉，觉得此事风险不小。白芷则若有所思。

青瓷沉默片刻，目光扫过欧阳墨带来的、御窑司设计的瓶样图纸——那是标准的黄釉葫芦瓶，上面已规划好繁复的“万寿”篆字与缠枝莲纹，华贵而规范。

她抬起头，看向欧阳墨，眼中清澈而坦然：“欧阳大人，规制不可改，青瓷明白。‘心意’之注，亦非在形，而在神。青瓷愿尽力一试。不敢言改动，只求在御窑司诸位大师完成的精品之上，于其开窑之前，容青瓷抚瓶静默，以心念祈祝，将陛下孝思与万民安康之愿，寄寓其中。至于能否有成……青瓷不敢保证，唯尽己所能，不负陛下信任与大人厚望。”

她没有要求修改设计，也没有承诺一定能成功，而是提出了一个看似玄妙、却又符合她道法的方式——以心念寄寓。这既尊重了御窑司的权威和宫廷规制，又最大限度地发挥了她自身的特质。

欧阳墨深深地看了青瓷一眼，似乎想从她眼中找出丝毫的虚浮与不安，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沉静与真诚。良久，他缓缓点头：“好！便依宗师之言。待御窑司精选出坯体完美、施釉均匀之器，开窑前，请宗师施为。但愿宗师之心念，能化入窑火，助我皇朝祥瑞，佑我天下安宁！”

御窑司的认可与委托，如同一道强劲的东风，将瓷心苑和青瓷的“心意炼器”之道，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。能否把握住这次契机，让星火之光，真正照入庙堂之上，便要看青瓷接下来的作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