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声之后

------------

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,地板上斑驳的光影像是被谁随手撒下的碎玻璃。我盯着掌心的铜铃,指腹摩挲着那个"门"字刻痕。金属表面蹭过指尖时,有瞬间的刺痛。

厨房飘来咖啡香。中岛敦正在煮早餐,茶色围裙系得不太整齐。他们两个像是商量好了似的,谁都没提起昨晚我突然消失的事。

"横滨港那边出了点状况。"太宰治把报纸摊开,头条是港口仓库发现异常血迹的报道,"需要人手。"

我坐下来喝咖啡。杯子边缘有道细小的裂痕,让我不由自主盯着那里看。记忆里的青铜面具和这道裂痕重叠在一起,但那种感觉转瞬即逝。

外面的风卷着海盐味吹进来。远处教堂的钟声悠悠荡荡,一共十二下。现在才早上六点,谁会在这个时候敲钟?

手机突然震动。是织田作发来的消息:"最近晚上经常听到钟声?别管它,继续睡觉就好。"

我抬头看向窗外。天很蓝,云很白,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晴天。远处港口方向隐约能看到警车闪烁的红灯。

"我去换件衣服。"我说着站起来。楼梯吱呀作响的声音和往常一样,但走到二楼时,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。回头只看到空荡荡的客厅。太宰治正靠在窗边抽烟,烟灰簌簌落在木地板上。

房间里,衣柜门虚掩着。我明明记得出门前把它关上了。拉开抽屉时,那本《符箓秘录》掉在地上,书页间夹着的泛黄纸条也掉了出来。字迹和昨天完全不同。

我蹲下身捡起纸条,上面只有一句话:"当钟声响起第十二次时,不要回头看。"

"你知道些什么?"

我抓住太宰治的衣领,把他按在墙上。他的风衣下摆还沾着晨露,一股潮湿的霉味钻进鼻腔。

他抬手摘下墨镜,露出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。此刻却像结了冰,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。

"二十年前的孤儿院,"我的声音发抖,"你为什么从来没提过?"

太宰治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风衣内袋,那里鼓鼓囊囊的,像是藏着什么东西。他张了张嘴,又闭上,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。

我们并肩走在通往港口的路上。街上的行人看起来都很正常,但每当我从橱窗玻璃上看见他们的倒影,总觉得那些影子比本体要慢半拍。

路过教堂时,两人同时抬头。钟楼指针停在十一点方向,金属表面泛着不正常的暗红色光泽。一只乌鸦掠过时投下的阴影形状,与青铜面具轮廓相似。

我攥紧口袋里的铜铃,金属表面持续发烫灼伤皮肤。虎爪印记顺着手臂往上爬,像是活物在血管里游走。

港口仓库外已经拉起警戒线。几名警察站在封锁带后,表情呆滞得像是被人抽走了魂魄。他们的瞳孔泛着诡异的青灰色,每隔七秒就会同时眨一次眼。

"血迹样本送去化验了,"织田作迎上来时,我注意到他的左手缠着绷带,"但这些痕迹..."他顿了顿,压低声音,"它们在动。"

我跟着他走进仓库。地面上的血迹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幽蓝光泽,像是一群扭动的蚯蚓。当我靠近时,那些血迹突然静止,组成一个清晰的字——"归"。

铜铃开始发热,掌心的符文顺着手臂蔓延,在皮肤上刻下新的纹路。我能感觉到它们在血管里游走,和虎爪印记产生共鸣。

"回来吧。"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。

太宰治突然抓住我的手腕。他的手掌冰冷得不像活人,指甲深深掐进我的皮肉里。

"别过去。"他说。

但我已经迈不开步子了。那些血迹开始蠕动,组成更大的文字:"归来者"。

远处传来钟声。

第一声响起时,仓库里的光线突然变得粘稠。第二声,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纸张的味道。第三声,我看见自己的倒影在积水里微微扭曲。

钟声一声接一声,像钝刀子割着神经。到第十一下时,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。

最后一声钟响毫无预兆地炸开。我猛地转身。

水面倒映出一张戴青铜面具的脸。不是二十年前那个救我的人,而是我自己。

"你终于看见我了。"那个倒影说。铜铃突然剧烈震动,震得我虎口发麻。

血迹符文化作漩涡,在我们面前凝聚成虚幻之门。青光从门缝里渗出,在地上投下奇怪的阴影。那些阴影慢慢拉长,变成手指的形状。

"欢迎回家,二十年前的我。"这句话脱口而出,像是有人在我脑子里说了话。

门缓缓开启。

穿补丁衣服的小男孩从门里走出来。他手里攥着半块烤红薯,脸上带着我熟悉的笑容——那是我童年时的笑容。

太宰治掏出了枪。但枪口不是对着小男孩,而是指向虚空中某个我看不见的地方。他的脸色苍白,嘴角扯出一个苦笑。

----------我攥着铜铃的手指关节发白,金属表面的温度还在持续上升。小男孩站在虚幻之门中央,他的影子却在地面缓缓爬行,像某种黏稠的液体。

"别动。"太宰治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。

血迹形成的符文开始旋转,青光笼罩的仓库里,所有人的影子都扭曲起来。织田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,脚下的积水泛起涟漪,倒映出他瞳孔里的青灰色光芒。

小男孩朝我伸出手,掌心躺着半块烤红薯。那气味熟悉得让胃部抽搐——是孤儿院后院偷来的柴火烤的,焦香混着泥土味。

"那时候你总说想吃完整的。"他咧嘴笑了,牙齿洁白得过分,"但现在你可以拥有更多。"

我的虎爪印记突然剧烈跳动,皮肤下的符文像是活过来一样。手臂传来撕裂般的疼痛,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。

"闭上眼。"太宰治抓住我的肩膀,力气大得几乎要把骨头捏碎,"别看他,别听他说什么。"

但声音已经钻进耳朵里:"你不记得我了吗?我们明明是一体的。"

铜铃发出尖锐的嗡鸣,震得耳膜生疼。青光突然暴涨,仓库屋顶的铁皮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。小男孩的身影模糊了一瞬,再清晰时,他已经站在我面前。

"你逃不掉的。"他把手按在我胸口,凉意瞬间蔓延到四肢,"从来都没有逃掉过。"

织田作开了枪。子弹穿透小男孩的身体,打在后面的货箱上。木屑纷飞间,我看见那些弹孔在他身上慢慢愈合,像是有人在倒放影像。

太宰治把我往后拽,自己却往前踏了一步。他的风衣下摆扫过地面,带起一阵潮湿的霉味。

"你到底是谁?"他盯着小男孩,手指还扣在扳机上。

小男孩歪着头笑:"我是他啊。二十年前的中岛敦,现在的...你猜呢?"

铜铃的震动越来越剧烈,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虎爪印记游走到心脏附近时,我听见了另一个心跳声——和我的完全同步。

"你感觉到了吧?"小男孩的声音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,"我们本该是一体的。"

仓库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港口方向的警笛声此起彼伏,却像是隔着一层水幕传来,模糊不清。

太宰治突然笑了。他松开我,往前一步挡住小男孩的视线:"你漏算了一个人。"

小男孩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动摇:"你..."

枪声响起。这次不是对空示警,而是直接击中小男孩的眉心。他踉跄后退,身体在青光中变得透明。

"走。"太宰治拽着我往门口跑,织田作掩护射击。子弹打在小男孩身上却穿透过去,像是击中了空气。

冲出仓库的瞬间,身后传来玻璃炸裂的声响。回头时我只看到漫天飞舞的纸片,那些是从《符箓秘录》里飘出来的。

街道上的人群像被惊醒一般,开始尖叫逃窜。远处教堂的钟声又响起来了,这次是清晨六点整点报时。

"刚才那是..."我喘着气,虎爪印记的疼痛渐渐消退。

太宰治把墨镜戴回去:"一个不该存在的可能性。"

织田作检查着手里的枪械:"但他确实存在过。"

我的手还攥着铜铃,掌心被烫出红印。那个"门"字刻痕现在看起来格外刺眼。

手机又震动了。是新的消息,来自一个陌生号码:

"别相信他们。你才是不该存在的那个。"

(本章完)

相关推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