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
楼梯间的空气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平静,白珠悦的脚步轻快了些。十六层的时间倒转虽怪,却让他彻底放下了对“过去”的忌惮——那些曾让他辗转难眠的诡异,终究成了身后的风景。
推开十五层的防火门,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整齐的“沉默”。
走廊两侧的办公室门全部敞开着,每个工位上都坐着人。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工装,背挺得笔直,双手平放在桌面上,目光平视前方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像是一尊尊精致的蜡像。
整个楼层安静得针落可闻,连呼吸声都细若游丝。这些“沉默者”一动不动,只有头顶的日光灯管偶尔发出“滋滋”的轻响,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。
白珠悦放缓脚步,手电筒的光柱轻轻扫过那些“人”的脸。他们的皮肤泛着一种不自然的蜡质光泽,瞳孔放大,却没有焦点,仿佛灵魂被抽离,只留下一具具空壳。
他试着靠近一个离得最近的“沉默者”,对方依旧纹丝不动,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。桌面上放着一份未完成的报表,钢笔悬在纸页上方,像是在书写的瞬间被定格。
“你们……还好吗?”白珠悦轻声问道,声音在寂静的楼层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没有回应。
所有“沉默者”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,仿佛他的声音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。
白珠悦继续往前走,心里渐渐升起一丝不安。这些“沉默者”不像之前的诡异那样带着攻击性,却透着一种更深的绝望——他们似乎是被这栋大厦“同化”的普通人,失去了行动与言语的能力。
走到走廊中段,他发现有一个工位是空的,椅子被推倒在地,桌面上的文件散落一地,像是发生过短暂的挣扎。而在散落的文件中,夹着一张泛黄的便签,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:“别停下……别被‘安静’吞噬……”
字迹的末端带着明显的颤抖,像是写下这句话时,作者正承受着巨大的恐惧。
白珠悦的心沉了下去。这一层的异常,是“沉默”本身。它不依靠幻象或攻击,而是用极致的安静消磨人的意志,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放弃思考,放弃行动,最终变成和这些“沉默者”一样的空壳。
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,却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。那压力不重,却带着一种慵懒的诱惑,像是在说:“停下来吧,和我们一起,就不会再害怕了……”
他的眼皮开始发沉,脚步也变得有些迟缓,连手电筒的光柱都晃了晃。周围的“沉默者”仿佛活了过来,目光虽然依旧没有焦点,却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无声地催促他:“坐下……安静……”
“不能停。”白珠悦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,刺痛让他瞬间清醒。他想起那张便签上的话,想起自己一路走到这里的理由——不是为了逃避,而是为了走出去。
他不再压抑自己的声音,反而提高了音量,一边走一边轻声哼唱起来。那是他小时候听母亲唱过的童谣,旋律简单,却带着一种温暖的力量。
歌声在寂静的楼层里回荡,虽然有些沙哑,却像一把小锤,敲碎了那层包裹着一切的“安静”。
那些“沉默者”的身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,脸上的蜡质光泽泛起一丝涟漪,像是被歌声惊扰了。
白珠悦越唱越坚定,脚步也重新变得轻快。他不再理会那些“沉默者”的存在,只是专注地朝着左侧楼梯的方向走去,歌声成了他对抗“沉默”的武器。
终于,左侧楼梯的防火门出现在眼前。他一把推开,冲了进去,歌声在门合上的瞬间戛然而止。
楼梯间里,他的呼吸还有些急促,但心里却一片清明。
十五层的“沉默”是最温柔的陷阱,却也最容易被打破——只要心中还有“声音”,还有不愿停下的信念,就不会被它吞噬。
他低头看向下方的标识,“14”的数字在黑暗中透着微光。白珠悦握紧手电筒,继续向下走去。歌声的余韵还在耳边,那是属于他自己的、对抗寂静的力量。
楼梯间的声控灯在白珠悦踏入时亮起,昏黄的光线下,他能看到自己手心因刚才掐握留下的红痕。十五层的“沉默”诱惑仍在心头萦绕,但那首童谣的旋律像一道屏障,让他始终保持着清醒。
推开十四层的防火门,一股木料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。这一层的走廊与其他楼层截然不同,两侧没有办公室,而是并排排列着数十扇木门,样式古旧,有的门板开裂,有的挂着生锈的铜锁,门楣上没有任何标识,看不出门后是什么。
白珠悦的目光扫过这些门,心里泛起一丝警惕。每扇门都紧闭着,却隐约能听到门后传来细碎的声响——有的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,有的像是指甲刮擦木板,还有的门后传来模糊的音乐声,曲调诡异,让人不寒而栗。
他试着往前走了两步,脚下的地板发出“吱呀”的呻吟,仿佛不堪重负。这时,离他最近的一扇木门忽然“吱呀”一声,开了一道缝隙。
缝隙里透出昏黄的光,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背对着他,坐在椅子上。
“请进……”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后传来,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邀请意味。
白珠悦没有动。他想起之前的经历,这些看似“邀请”的背后,往往藏着最致命的陷阱。他握紧手电筒,光柱打在那道缝隙上,冷声问道:“你是谁?”
门后的声音沉默了片刻,然后笑道:“我是……能帮你找到出口的人啊。”
就在这时,另一扇门也开了道缝,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传来:“这里有通往一楼的捷径,进来看看吧。”
紧接着,更多的门开始松动,各种声音从门后传来,有诱惑,有哀求,有威胁,交织在一起,像一张无形的网,试图将他拖入某一扇门后。
白珠悦的心跳开始加速。他知道,这些门后一定藏着诡异,一旦踏进去,恐怕就再也出不来了。但左侧楼梯的入口,就在这些木门的尽头,他必须穿过这片“门海”。
他深吸一口气,将手电筒的光柱调至最亮,死死锁定走廊尽头的方向。那里的墙壁与其他地方不同,颜色稍浅,应该就是左侧楼梯的位置。
“别靠近那些门。”他对自己说,然后迈开脚步,沿着墙根,尽可能远离那些木门,快速向前走去。
“为什么不进来呢?”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,带着一丝怨毒,“外面多危险啊……”
旁边的一扇门忽然猛地打开,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,门后黑漆漆的,像是一个无底的深渊,隐约能看到无数只手从黑暗中伸出,朝着他抓来。
白珠悦猛地加速,侧身躲开那扇门,手臂却还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擦过,留下一道刺骨的寒意。
越来越多的门被打开,各种诡异的景象从门后显现——有的门后是扭曲的镜面,映出他惊恐的脸;有的门后是燃烧的火焰,传来灼热的气息;还有的门后,竟出现了173平行宇宙白珠悦的身影,正冷笑着朝他招手,“进来啊,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长进……”
“假的。”白珠悦咬着牙,不去看那些门后的景象。他知道,这些都是诱惑他、干扰他的幻象。
他一路狂奔,身后传来无数道拉扯的力量和怨毒的嘶吼,但他始终没有回头,只是朝着走廊尽头的方向冲去。
终于,他看到了左侧楼梯的防火门。门是虚掩着的,仿佛在等待他的到来。
就在他即将冲到门口时,最后一扇木门忽然从中间裂开,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影从门后走了出来,穿着同样的保安制服,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:“你逃不掉的,我们本就该在一起……”
是十五层的“沉默者”?还是镜中的倒影?白珠悦分不清,也没时间分辨。
他没有停下,而是握紧手电筒,用尽全力,朝着那人影撞了过去!
“砰!”
手电筒的尾部狠狠砸在人影的脸上,那人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。
白珠悦没有丝毫停顿,冲进了左侧楼梯间,反手关上了防火门。
门后的嘶吼和拉扯瞬间消失,楼梯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。他靠在门上,心脏狂跳不止,手臂上的寒意还未散去。
十四层的异常,是这些藏着诱惑与危险的“门”,它们试图用各种幻象将他拖入深渊。但只要目标明确,不为所动,就能找到穿过它们的路。
他低头看向下方的标识,“13”的数字在黑暗中静静躺着。白珠悦缓了口气,握紧手电筒,继续向下走去。前路或许还有更多诡异的“门”,但他已经知道,该如何面对它们。
左侧楼梯间的门合上时,白珠悦仍能感觉到后背残留的阴冷,十四层那些门后的嘶吼仿佛还在耳边盘旋。他甩了甩手臂,将那股寒意驱散,目光落在下方的“13”标识上。这个数字在许多传说中带着不吉利的意味,此刻在黑暗中更显诡异。
推开通往十三层的防火门,眼前的景象让他瞳孔微缩。
整个楼层的墙壁、地板、天花板,都被密密麻麻的数字覆盖了。从0到9,各种大小、各种字体的数字无序地排列着,有的用油漆喷写,有的用马克笔勾勒,还有的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刻上去的,边缘泛着暗红,触目惊心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油墨味,混杂着纸张燃烧后的焦糊气。走廊里没有人影,只有一台老旧的打印机放在中央,正“吱呀”作响,一张张印满数字的纸从出口吐出,堆叠成一座小山。
白珠悦走近打印机,拿起一张纸。上面的数字毫无规律,时而连续递增,时而跳跃紊乱,甚至有许多重复的数字被圈起来,旁边用红笔打着问号。
“这些数字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他低声自语。
就在这时,他听到身后传来“滴答”声。回头一看,发现走廊两侧的墙壁上,那些数字竟开始缓慢地变化——“3”变成了“8”,“7”扭曲成“4”,被圈起来的数字则在不断闪烁,像是在发出某种警告。
他忽然注意到,自己手腕上的电子表屏幕不知何时变成了纯黑,只有一串红色的数字在跳动:“13:13”。而这个数字,正和走廊尽头墙壁上用红漆写着的巨大“13”遥相呼应。
“十三层……13:13……”白珠悦的心沉了下去。这一层的异常,似乎与数字息息相关,而这些不断变化的数字,更像是一个无形的牢笼,试图将他困在这“13”的诅咒里。
他试着往前走,每一步落下,脚下的数字都会亮起红光,然后迅速熄灭。当他走到走廊中段时,前方的地面上忽然浮现出一行新的数字:“13-2=?”,问号后面空出了一块,像是在等待他的答案。
白珠悦皱起眉。这是在逼他参与这场数字游戏?
他没有理会,继续往前走。但脚下的数字忽然变得滚烫,一股灼痛感传来,仿佛要将他的鞋底烧穿。同时,周围墙壁上的数字变化得更快了,无数个“13”从四面八方涌来,像是要将他淹没。
“必须回答?”他咬了咬牙,看向那行等式。“13-2=11”,这是再简单不过的算术题,但他隐约觉得,答案不会这么简单。
他想起之前遇到的各种陷阱,规则往往藏在反常之处。如果按照常理回答“11”,会不会触发更危险的异常?
电子表上的数字跳动到了“13:14”,红色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。墙壁上的“13”开始扭曲,化作一张张模糊的脸,发出无声的咆哮。
白珠悦深吸一口气,忽然想起了自己一路走来的楼层——从31层到13层,他已经走了18层。18,这个数字此刻在他脑海中异常清晰。
他捡起地上一根掉落的马克笔,在问号后面写下了“18”。
字迹落下的瞬间,脚下的灼痛感骤然消失,墙壁上跳动的数字也平静下来,那些扭曲的“13”重新变回普通的数字,散落在各处。电子表上的红色数字闪烁了几下,恢复了正常的时间显示。
打印机“吱呀”一声停了下来,不再吐出新的纸张。
白珠悦松了口气。原来,这层的数字游戏并非考验算术,而是在试探他是否还记得自己走过的路。那些不断变化的数字,不过是干扰他判断的迷雾,真正的答案,藏在他自己的脚步里。
他抬头看向左侧楼梯的方向,那里的防火门清晰可见,门把手上没有任何数字,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。
走到门前,他回头望了一眼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。它们安静地躺在那里,像是无数个沉默的见证者,记录着这栋大厦的诡异,也记录着他的前行。
推开防火门,楼梯间的黑暗将他包裹。白珠悦靠在门上,看着下方“12”的标识,忽然觉得,这些数字或许并非诅咒,而是坐标——只要记得自己从哪里来,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。
他握紧手电筒,继续向下走去。十三层的数字迷宫被破解,但他知道,真正的考验还在前方。
刚踏入十二层,白珠悦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后退半步。
整个楼层被无数面镜子包裹,从地面到天花板,每一寸空间都映出重叠的光影。他的身影在镜中被无限复制,有的镜中影像朝他微笑,有的做出诡异的扭曲动作,还有的镜中“他”正举着刀,眼神冰冷。
“又是这种把戏。”白珠悦咬了咬牙,握紧手电筒照向镜面,光柱在镜海中炸开,折射出刺目的光斑。那些镜中影像被强光晃得扭曲,却又很快恢复原状,甚至有几个影像开始敲打镜面,发出“咚咚”的声响,像是要破壁而出。
他试着往前走,镜中的无数个“自己”也同步迈步,动作整齐得令人头皮发麻。忽然,左侧一面镜子猛地裂开,镜中影像的手已经伸出裂缝,指甲泛着青黑,直抓他的肩膀。
白珠悦侧身躲开,手电筒狠狠砸向镜面,“哐当”一声,镜子应声碎裂。但碎镜片落地的瞬间,每一块碎片里又钻出一个迷你版的“他”,挥舞着 tiny 的拳头扑过来。
“没完没了了?”他低咒一声,忽然想起十七层那个靠“无视”破局的自己——这些镜像依赖他的注意力存在,越是在意,它们越猖獗。
于是他闭上眼,凭着记忆中楼梯的方向迈步,任由那些细碎的碰撞落在身上,脚步始终没停。镜中影像的嘶吼越来越近,却始终没能真正碰到他的实体。
快到楼梯口时,他听到身后传来镜子碎裂的脆响,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冷笑。睁开眼回头,只见173正站在镜海中央,指尖缠绕着黑色气流,所过之处镜子成片炸裂,那些影像碰到气流就化作黑烟。
“你倒会偷懒。”173瞥了他一眼,黑色气流卷着最后一块镜片碎片消散,“这些镜像靠执念滋生,你越怕它像你,它就越像你。”
白珠悦挑眉:“你怎么来了?”
“路过。”173转身走向楼梯,黑色气流在指尖凝成一枚戒指,“刚才在十层听到动静,顺便来看看某人是不是又被困住了。”
两人并肩下楼时,白珠悦忽然想起什么:“你刚才说‘执念’?”
“不然呢?”173嗤笑一声,“镜中那些扭曲的影子,都是你藏在心里的鬼。”
白珠悦沉默了。他想起镜中举刀的自己——那是上周任务失败后,他午夜梦回时挥之不去的自责。
十二层的镜子碎片在身后彻底消散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白珠悦摸着楼梯扶手,忽然明白:那些看似诡异的镜像,不过是被放大的、不敢面对的自己。而破局的钥匙,从来都在“承认”二字里。
楼梯间的脚步声还未消散,白珠悦刚推开十一层的防火门,就被一股熟悉的、带着岩浆灼热与沙漠干燥的气息迎面撞上。
他心头一紧,手电筒的光柱立刻扫过去——走廊中央站着一道身影,穿着和173平行宇宙白珠悦一模一样的保安制服,半边脸隐在阴影里,周身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流,正用一种桀骜的眼神盯着他。
“哟,这不是一路躲躲藏藏的‘胆小鬼’吗?”那身影开口,声音竟和173白珠悦分毫不差,带着嘲弄的尾音。
白珠悦的神经瞬间绷紧。不对劲。这道身影的气息虽然模仿得极像,但缺少了173白珠悦那种与生俱来的、如王者般的压迫感,反而透着一股刻意的僵硬。
“你不是他。”白珠悦沉声说道,握紧了手电筒。
“哦?”伪影挑了挑眉,语气里的嘲弄更浓了,“连我都不认得了?也是,毕竟你这种货色,只配被人保护,哪分得清真假。”
它说着,抬手虚握,地面竟真的浮现出几粒沙粒,仿佛要模仿173白珠悦操控沙漠的能力。但那些沙粒只是微微颤动,并未如真正的173白珠悦那般凝聚成威力无穷的沙柱。
“装得真像。”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从楼梯间传来,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。
白珠悦猛地回头,只见173平行宇宙的白珠悦正站在防火门后,眼神中的暗红火焰几乎要喷薄而出,死死地盯着那道伪影,周身的空气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——岩浆的灼热与沙漠的干燥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风暴。
“居然有人敢冒充我?”173白珠悦大步踏入走廊,每一步落下,地面都微微震颤,“找死!”
伪影显然没料到正主会出现,脸上的桀骜瞬间变成惊恐,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:“你……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“我在哪,需要向你这种假货报备?”173白珠悦冷笑一声,抬手指向伪影,“敢顶着我的脸招摇撞骗,还敢对他说三道四,今天就让你知道,什么叫真正的力量。”
话音未落,他周身的气息骤然爆发。走廊里的空气瞬间变得干燥无比,地面的沙粒不再是几粒,而是从四面八方疯狂汇聚,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黄色洪流——沙尘暴!
“吼——!”
沙尘暴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,朝着伪影席卷而去。狂风呼啸,沙粒如刀,所过之处,墙壁被刮出深深的沟壑,办公桌椅瞬间被碾碎成粉末。
伪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,试图凝聚力量抵抗,却在真正的沙尘暴面前不堪一击。它身上的黑色气流被沙粒撕碎,模仿来的气息瞬间溃散,连带着那副模仿173白珠悦的皮囊也开始扭曲、融化。
“不——!”
在沙尘暴的中心,伪影的身影迅速被黄沙吞噬,化作一缕黑烟消散,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。
173白珠悦抬手一挥,沙尘暴瞬间平息,散落的沙粒如潮水般退去,只留下满目疮痍的走廊,证明着刚才那场狂暴的洗礼并非幻觉。
他转过身,看向白珠悦,眼神中的怒意尚未完全散去,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:“这种假货也敢在你面前放肆,看来你还是不够显眼。”
白珠悦看着他,心里有些复杂:“谢谢你。”
“谢什么。”173白珠悦嗤笑一声,语气却软了些,“我只是讨厌别人冒充我,顺便……看不惯这玩意儿对你指手画脚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左侧楼梯,“这一层的异常就是这假货,解决了。剩下的路,你自己走。”
说完,他的身影化作点点光粒,再次消失在空气中,只留下一句淡淡的回音:“别再让人看不起。”
白珠悦站在原地,看着173白珠悦消失的方向,又看了看满目疮痍的走廊,握紧了手电筒。刚才那场沙尘暴的威力,让他再次感受到了两个宇宙“自己”的差距,但更多的,是一种莫名的触动。
十一层的伪影被撕碎,而173白珠悦那句“顺便”,却比沙尘暴更让他心头一震。
他深吸一口气,走向左侧楼梯。下方的“10”标识在黑暗中等待着,而他知道,无论前路还有多少挑战,他都不会再是那个“让人看不起”的胆小鬼了。
173白珠悦消失的余威尚未完全散去,走廊里还残留着沙尘暴过境后的干燥气息。白珠悦握紧手电筒,指尖因刚才的震动微微发麻。那句“别再让人看不起”像颗石子,在他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。
推开十层的防火门,一股与二十六层相似却更稀薄的“时间感”扑面而来。这里没有密集的时钟,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错位感——走廊里的光线忽明忽暗,像是老式电视的雪花屏;偶尔能看到半透明的人影在办公位前晃动,动作却断断续续,如同卡顿的电影画面。
“时间碎片……”白珠悦低声自语。这些人影和动作,像是被打碎的时间残渣,无序地散落在这一层。
他试着往前走,脚下忽然踩到一个冰凉的物体。低头一看,是一块破碎的手表表盘,指针停留在三点十七分,与他电子表上的“15:17”恰好吻合。
就在这时,一个半透明的人影忽然从他身边穿过。那是个穿灰色西装的男人,正是三十一层那个用“注视”压迫他的异常!但此刻,这人影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整理领带的动作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连眼神都空洞无物。
白珠悦心头一动。这些时间碎片里的异常,似乎失去了攻击性,只剩下最基础的动作循环。
他继续深入,看到了更多熟悉的身影——三十层的“林姐”在茶水间重复接水的动作,二十五层的镜中倒影在原地扭曲,甚至还有173平行宇宙的自己,正站在走廊尽头,重复着召唤沙尘暴的起手式,却没有任何能量波动。
“只是残影。”白珠悦松了口气,却又很快皱起眉。这些碎片虽然无害,却像无数个路标,干扰着他的判断。左侧楼梯的方向被这些晃动的人影遮挡,难以辨认。
他想起十六层的时间倒转,那时靠的是“不回头”的坚定;而此刻,这些静止的碎片,或许需要被“穿透”。
白珠悦深吸一口气,不再绕开那些人影,而是径直穿了过去。
穿过“林姐”残影的瞬间,一股消毒水混合铁锈的味道短暂浮现,又迅速消散;穿过镜中倒影时,后背传来一阵被注视的寒意,却转瞬即逝;当他穿过173白珠悦的残影时,耳边似乎响起一声冷哼,带着熟悉的嘲弄,却没有实质的力量。
这些碎片只是过去的余响,无法再伤害他。
终于,他在层层残影的尽头,看到了左侧楼梯的防火门。门把手上挂着一个小小的沙漏,沙子正以极慢的速度滴落,像是在计量着什么。
白珠悦推开防火门,身后的时间碎片忽然加速流动起来,人影的动作变得飞快,最终化作点点光粒,消散在空气中。十层的走廊恢复了正常的寂静,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短暂的回放。
楼梯间里,他靠在门上,看着下方“9”的标识,忽然明白:十层的时间碎片,是对他过往经历的一次“复盘”。那些曾让他恐惧的瞬间,当以碎片的形式重现时,竟变得如此渺小。
他握紧手电筒,继续向下走去。剩下的楼层越来越少,他离出口,也越来越近了。
楼梯间的声控灯在白珠悦迈步时亮起,光线落在“9”的标识上,带着一种接近尾声的平静。十层的时间碎片像一场无声的回顾,让他对自己走过的路有了更清晰的认知,脚步也因此更沉稳了些。
推开通往九层的防火门,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。
这里没有诡异的幻象,也没有扭曲的异常,反而像是一条被精心布置的“回廊”。走廊两侧的墙壁上,挂着一幅幅“照片”——不是实体的相片,而是由光粒组成的、流动的影像。
他走近一看,呼吸骤然停滞。
那些影像,竟是他一路走来的经历。
第一张影像里,是三十一层的走廊,穿灰西装的男人正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,而那时的自己,正缩在墙角,浑身止不住地发抖。
第二张影像,是三十层的茶水间,“林姐”伸出青白色的手,他则惊慌失措地转身就跑,连手电筒都掉在了地上。
第三张影像,是二十九层贴满规则的走廊,穿红外套的女人站在面前,他咬着牙拉门的瞬间,手指被“暂停使用”的牌子咬伤……
一张接一张,从三十二层的僵硬人影,到二十五层镜中伸出的手,再到十四层那些诱惑的木门……他所有的恐惧、狼狈、犹豫,都被清晰地记录在这些光粒影像里,无声地在墙壁上流淌。
“这是……”白珠悦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了,有些发闷。这层的异常,竟是他自己的记忆。
他继续往前走,影像也随之变化。
他看到自己在二十七层,第一次开口质问“林姐”的幻影;看到自己在二十二层,迎着那些伪装的“人群”,喊出“让开”;看到主世界的白珠悦(琼霄娘娘)用混元金斗吸纳浊流,173平行宇宙的白珠悦召唤雷霆劈碎诡异……
那些曾经的怯懦与后来的成长,那些他人的援手与自己的挣扎,都交织在这条记忆回廊里,真实得仿佛能伸手触摸到当时的温度。
走到回廊中段,他看到了最新的一幅影像——十一层,173白珠悦召唤沙尘暴撕碎伪影,而自己站在原地,眼神从最初的震惊,慢慢变成了坚定。
“原来……我已经走了这么远。”白珠悦低声说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一直以来,他总觉得自己在被动地应对,在依赖他人的帮助,却从未认真回望过——从只会躲在楼梯间发抖,到能直面诡异的幻影;从被规则束缚,到敢于打破陷阱;从怀疑自己,到坚信方向……他早已不是最初那个胆小鬼了。
这些记忆影像不再让他感到难堪,反而像是一种沉淀,让他更加确信自己脚下的路。
回廊的尽头,左侧楼梯的防火门清晰可见。门后的光线似乎比之前更明亮些,隐约能听到楼下传来的、属于“正常”世界的微弱声响。
白珠悦最后看了一眼墙上的影像,那里正流动着他此刻的模样——站在记忆回廊里,眼神平静而坚定,手中紧握着那只变形的手电筒。
他转身,推开了防火门。
身后的记忆影像在门合上的瞬间,化作漫天光粒,消散在空气中。九层的走廊恢复了普通办公楼层的模样,仿佛从未有过那些流动的记忆。
楼梯间里,白珠悦低头看向下方的标识,“8”的数字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。他知道,离出口越来越近了,而支撑他走下去的,除了最初的目标,还有这些一路走来的、属于自己的记忆与成长。
他握紧手电筒,继续向下走去。剩下的路,他会带着这些“记忆”,坚定地走到底。
推开八层的门,迎面而来的不是实体的墙壁,而是一片泛着涟漪的“虚空”。脚下仿佛踩着柔软的云层,四周没有边界,只有无数细微的光点在浮动,像散落的星子。
“有人吗?”白珠悦试探着喊了一声。
“有人吗?”——声音刚落,四面八方立刻传来一模一样的回音,清晰又诡异,仿佛有无数个自己在同时发问。
他皱了皱眉,往前走了几步,脚步声也被无限放大,“踏、踏、踏”的回音在虚空里层层叠叠,像是在身后跟着一支无形的队伍。
“这层是回声?”他想起之前的经历,试着说,“我要去七层。”
“我要去七层。”“我要去七层。”“我要去七层。”……回音如同潮水般涌来,越来越响,几乎要震得人耳鸣,那些光点也随着声音的波动剧烈闪烁,仿佛随时会炸开。
白珠悦忽然想起十七层那个靠“无视杂音”过关的自己,深吸一口气不再说话,只是专注地盯着前方。他知道,这些回声不过是虚张声势,若被牵着走,只会困在原地。
他迈开脚步,无视那些不断重复的回音,任凭声音在耳边炸开又消散,目光始终锁定着感知中七层入口的方向。渐渐地,随着他的沉默与坚定,那些回声像是失去了能量,一点点减弱、模糊,光点也慢慢平息下来,不再闪烁。
当他走到虚空尽头,那扇通往七层的防火门缓缓浮现时,最后一声微弱的回音还在耳边萦绕:“我要去七层。”
白珠悦没有回头,推开门时轻声说:“回声再像,也成不了真。”
门在身后合上,八层的虚空与回音一同消失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推开七层的门,眼前出现一条狭长的巷子,两侧墙壁光滑如镜,将白珠悦的身影反复反射,层层叠叠望不到头。每个镜像里的“他”动作都略有不同——有的在皱眉,有的在抬步,有的甚至正回头看向“真实”的他,眼神带着审视。
“又是这种把戏。”他低声自语,想起五层的镜像陷阱,只是这次的镜像更逼真,连细微的表情都模仿得分毫不差。
他试着抬了抬左手,巷子里所有镜像同时抬起左手;他快走两步,镜像们也迈开脚步,却故意比他慢半拍,像是在拖拽他的节奏。
“别跟着我。”白珠悦停下脚步,镜像们也齐齐定格,无数双眼睛从两侧盯着他,看得人发毛。
忽然,最深处的一个镜像动了——它没有模仿他,而是转身朝巷子深处走去,背影和他一模一样。
白珠悦心头一动,想起琼霄娘娘说过“镜中虚影,心之所显”,便不再理会周围的模仿者,只盯着那个独行的镜像,跟了上去。其他镜像见他不上当,渐渐变得模糊,墙壁上的反光也越来越淡。
跟着那个“自己”走了约莫十几步,前方出现一扇普通的木门,镜像推开门走了进去。白珠悦深吸一口气,紧随其后——门后不是镜子,而是正常的楼梯间,墙上标着“六层”。
“原来最像自己的,才最可能带你走对路。”他回头看了眼逐渐消失的镜像巷,笑了笑,往下一层走去。
六层的防火门推开时,没有预想中的阻碍,却传来一股奇异的吸力。白珠悦刚迈出一步,身体忽然一轻,整个人竟不受控制地向上飘了起来,离地面越来越远。
“失重?”他心头一紧,手电筒在手中晃了晃,光柱扫过四周——这一层的走廊没有墙壁,头顶和脚下都是深不见底的黑暗,只有几盏悬浮的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,照亮了漂浮在空中的桌椅、文件,像是被遗弃在宇宙中的残骸。
他试图挥动四肢调整方向,却发现身体轻飘飘的,根本用不上力。那些漂浮的办公椅擦着他的肩膀飞过,文件页像蝴蝶般在身边打转,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坚硬的物体撞到。
“左侧楼梯……”白珠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即使失重,楼梯的位置也该是固定的,只是需要在垂直空间里找到它。
他回忆着之前楼层的布局,左侧楼梯通常靠近走廊的承重柱位置。他努力扭转身体,朝着记忆中承重柱的方向“飘”去,同时小心地避开那些漂浮的障碍物。
忽然,一张泛黄的文件飘到他面前,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,只隐约能看到“重力异常”“锚点”等字眼。
“锚点?”白珠悦眼睛一亮。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,电子表还在正常运转,表带紧紧贴着皮肤——这或许就是他的“锚点”。
他深吸一口气,集中精神想象自己正站在地面上,感受着双脚踩在实地上的触感,想象重力正将自己向下拉扯。这是一种奇怪的体验,像是在用意念对抗物理规则,但随着他的专注,身体漂浮的速度果然慢了下来,甚至开始缓缓下沉。
“有用!”他心中一喜,更加集中精神,想象着自己一步步走向楼梯间的画面。
身体一点点下降,周围漂浮的物体似乎也受到了微弱的影响,不再毫无规律地乱撞。他能感觉到,自己离“地面”越来越近了。
终于,双脚传来熟悉的踏实感——他“落”在了一片倾斜的地板上。这里像是楼层的一个角落,旁边立着一根粗壮的承重柱,而柱子后面,正是左侧楼梯的防火门!
门把手上缠绕着一根电线,像是被人刻意固定过,或许这就是文件中提到的“锚点”。
白珠悦快步走到门前,拉开了防火门。门后的楼梯间里,重力恢复了正常,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松了口气。
六层的失重场,想用无依无靠的漂浮感瓦解他的方向,却没料到,最坚固的锚点,其实藏在自己的意念里。
他低头看向下方的“5”标识,握紧手电筒,继续向下走去。离出口越来越近,他的脚步也越发沉稳。
五层的防火门推开时,一股潮湿的、带着铁锈味的气息扑面而来。白珠悦的脚刚落地,就感觉到一种粘稠的阻力——地面不知何时变成了深褐色的泥浆,没到小腿肚,每动一下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。
这不是普通的泥浆。他试着抬脚,泥浆中竟泛起细碎的黑色气泡,伴随着一阵微弱的、像是孩童啜泣的声音。
“嗯?”白珠悦皱眉,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四周。整个五层的走廊都被这种“情绪沼泽”覆盖,泥浆表面漂浮着无数半透明的影子,有的蜷缩着发抖,有的疯狂挣扎,仔细看去,竟都是他曾经见过的异常幻影——三十层的“林姐”、二十五层的镜中倒影、十四层的门后之手……
但此刻,这些幻影没有攻击,只是沉浸在各自的“情绪”里:“林姐”的影子在低声呜咽,带着被遗忘的委屈;镜中倒影用头撞向沼泽,透着不甘的愤怒;门后之手在泥浆里徒劳地抓挠,满是绝望的恐慌。
“这是……它们的情绪?”白珠悦忽然明白过来。五层的异常,是将所有诡异的“情绪”具象化成了这片沼泽,而这些情绪正试图感染他——只要他生出一丝恐惧或犹豫,就会像被藤蔓缠住般,越陷越深。
他刚往前走了两步,泥浆突然剧烈翻涌,一只冰冷的手猛地抓住他的脚踝,正是“林姐”的影子。同时,耳边响起无数细碎的声音,像在诉说被遗弃的痛苦:“为什么不留下……为什么要走……”
白珠悦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,竟真的生出一丝莫名的愧疚。但他很快反应过来——这不是他的情绪,是沼泽在作祟。
“你们困不住我。”他沉声说道,用力挣脱脚踝上的手。那些情绪或许真实,但他早已不是会被轻易动摇的人。
他想起十九层的“回声”,想起九层的“记忆回廊”,那些曾让他动摇的东西,最终都成了脚下的基石。此刻,这片沼泽里的情绪再汹涌,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干扰。
他深吸一口气,不再理会那些影子的拉扯和低语,只是盯着左侧楼梯的方向,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。泥浆的阻力越来越大,甚至有黑色的藤蔓从沼泽中钻出,试图缠绕他的手臂,但他每走一步,心中的坚定就多一分。
那些影子的情绪似乎被他的“无动于衷”激怒了,沼泽翻涌得更加剧烈,啜泣变成尖叫,委屈化作怨毒。但白珠悦始终没有回头,他的目光只锁定着前方那扇越来越近的防火门。
终于,他走到了门前,双手抓住门把手,用尽全力拉开。
门开的瞬间,所有的拉扯和声音都消失了。他踉跄着冲进楼梯间,低头一看,小腿上的泥浆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蒸发,只留下几道浅浅的印记。
五层的情绪沼泽,想用最原始的情感波动拖垮他,却忘了,经历过风雨的心脏,早已学会了过滤杂音。
楼梯下方,“4”的标识在黑暗中闪着微光。白珠悦甩了甩发麻的腿,握紧手电筒,继续向下走去。离出口只剩四层,他能感觉到,终点的光已经不远了。
楼梯间的灯光忽明忽暗,映着“4”这个数字,带着一种近在咫尺的压迫感。白珠悦攥紧手电筒,金属外壳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,让他稍微定了定神。
推开四层的防火门,迎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诡异,而是一股熟悉的消毒水味。走廊两侧的墙壁上挂着褪色的标语——“保持安静”“禁止喧哗”,尽头的指示牌指向“医务室”。
这里竟被改造成了一间临时医务室,几张病床靠墙摆放,白色的床单泛着冷光。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背对着他,正在整理药柜。
“谁?”那人转过身,露出一张温和的脸,竟是学校的校医李医生。只是此刻他的眼睛里没有平日的笑意,瞳孔像蒙着一层白雾。
“李医生?”白珠悦有些意外,“您怎么会在这里?”
李医生没有回答,只是拿起一支注射器,慢悠悠地走向他:“你的脸色不太好,需要检查一下。”他的声音平淡得像机器人,手里的针头在灯光下闪着寒光。
白珠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:“我没事,谢谢。”
“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没事。”李医生步步紧逼,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,“但这里的人,都需要‘治疗’。”
这时,白珠悦才注意到,病床上躺着的“人”,竟是之前遇到过的那些幻影——被撕碎的书页、扭曲的镜影、凝固的血字,它们此刻都闭着眼,像被麻醉的病人,胸口微微起伏,发出均匀的呼吸声。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白珠悦握紧手电筒,警惕地看着逼近的李医生。
“他们都太吵闹了。”李医生的声音忽然变得尖利,“只有注入‘安静’,才能让他们听话。你也一样,白珠悦,你太吵了。”
注射器猛地刺过来,白珠悦侧身躲开,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李医生的脸,他看到对方的眼睛里,竟倒映着无数个自己惊慌的影子。
“你不是李医生!”白珠悦厉声喝道,他想起了之前的种种幻象,“你是这层的‘异常’!”
“异常?”李医生笑了起来,白大褂下的身体开始扭曲,像融化的蜡像,“我只是在‘治愈’啊。你看,他们多安静。”
病床上的幻影们似乎被惊醒,开始挣扎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只能徒劳地挥动四肢。
白珠悦知道不能恋战,转身就往楼梯口跑。身后传来李医生的嘶吼:“别跑!你需要治疗!”
他冲下楼梯,直到撞开三层的门,才敢回头看。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,四层的门缓缓关上,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三层的走廊一片漆黑,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。白珠悦靠在墙上喘气,心脏狂跳。他忽然意识到,剩下的楼层,恐怕会越来越凶险。而那扇通往一楼的门,似乎还隔着很远很远。
三层的绿光像某种不祥的预兆,将走廊染成诡异的墨绿色。白珠悦打开手电筒,光柱刺破黑暗,照在布满裂痕的墙壁上——那些裂痕里似乎有东西在蠕动,凑近了看,才发现是无数细小的、半透明的虫子,正顺着墙缝缓慢爬行。
“啧。”他皱紧眉后退半步,指尖在口袋里摸到了之前从工具箱里顺手带的打火机。这是他下意识的习惯,总觉得火能驱散些什么。
走廊尽头的阴影里,忽然传来拖拽的声响,像是有人拖着沉重的锁链在行走。白珠悦屏住呼吸,光柱缓缓移过去——一个高大的黑影正背对着他,佝偻着身子,脚踝上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,每走一步,铁链就发出“哐当”的闷响。
那黑影似乎察觉到了光线,猛地转过身。白珠悦看清了他的脸——没有五官,只有一片蠕动的、和墙壁裂痕里一样的虫子,密密麻麻地覆盖着原本该是脸的位置。
“嗬……”黑影发出无意义的气音,朝他伸出手,指尖滴落粘稠的液体,落在地上“滋滋”作响。
白珠悦立刻后退,同时按下打火机。橘红色的火苗窜起的瞬间,黑影明显瑟缩了一下,那些虫子在火光下剧烈扭动,像是极度恐惧。
“怕火?”他心里一动,举着打火机慢慢向前,黑影果然步步后退,铁链拖在地上,划出刺耳的声响。
借着火光,他看清了黑影身上的衣服——那是一件破旧的保安制服,胸口的编号隐约可见,像是这栋楼曾经的守卫。
“你被困在这里很久了,对吗?”白珠悦试着开口,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有些发飘。
黑影没有回应,只是在火光的逼视下不断后退,直到退到一扇紧闭的房门前。它忽然停下,用没有五官的“脸”对着门,像是在犹豫,又像是在哀求。
白珠悦注意到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纸条,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:“别让它们爬进来。”
这时,墙壁的裂痕里传来“窸窸窣窣”的声响,越来越多的虫子涌出来,朝着他的方向爬行。身后的楼梯口传来脚步声,是二层的方向,沉重而急促,不像是人类的步伐。
前有堵截,后有追兵。白珠悦咬了咬牙,冲黑影喊道:“开门!”
黑影似乎愣了一下,迟缓地抬起手,按在门把上。随着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门开了一条缝,露出里面漆黑的空间。
白珠悦不再犹豫,侧身钻进房间,同时反手带上门。门内传来黑影铁链落地的声响,紧接着是虫子撞在门板上的“噼啪”声,还有门外那沉重的脚步声,在走廊里徘徊不去。
他靠在门后,剧烈地喘息,打火机的火苗在颤抖中熄灭。黑暗瞬间将他吞噬,只有门缝透进的一丝绿光,映出房间里散落的杂物——生锈的工具、断裂的桌椅,还有一个倒在角落的旧铁皮柜。
“谢谢你。”白珠悦对着黑暗轻声说,不知道那个黑影能不能听见。
门外的声响渐渐平息,他才敢打开手电筒,光柱扫过房间。铁皮柜的门虚掩着,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。他走过去拉开柜门,发现里面是一叠泛黄的日志,封面上写着“守卫记录”。
翻开第一页,字迹潦草却用力:“虫子开始从墙里钻出来了……它们怕火……”
第二页:“三楼的门锁坏了,我用铁链锁了自己……别让它们到二楼去……”
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,墨迹晕开,像是写的时候手在发抖:“楼下……有更可怕的东西……”
白珠悦的心跳漏了一拍,手电筒的光柱落在“楼下”两个字上,忽然觉得二层的黑暗里,仿佛有无数双眼睛,正在静静等待着他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