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

楼梯间的声控灯在白珠悦踏入时应声亮起,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了些许寒意。他靠在冰冷的扶手上,指尖还残留着刚才触碰防火门时的冰凉触感,二十五层那些从镜中伸出的手,仿佛还在眼前晃动。

缓过神后,他低头看向下方的台阶。通往二十四层的楼梯似乎比之前更窄了些,台阶边缘积着薄薄的灰尘,像是很久没有人走过。

推开通往二十四层的防火门,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纸张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。这一层的光线很暗,只有几盏老式吊灯悬在天花板上,发出昏沉的光,灯泡表面蒙着一层灰,照得周围的一切都模糊不清。

走廊两侧的办公室门大多半掩着,里面堆着高高的文件柜,柜顶落满了灰尘,隐约能看到一些泛黄的纸张从柜子里露出来。整个楼层安静得可怕,却又不是全然的死寂——仔细听,能听到一种极其细微的、像是无数人在低声说话的声音,从各个角落钻出来,缠绕在耳边。

“……他来了……”

“……躲不掉的……”

“……左边还是右边……”

“……和我们一样吧……”

那些低语声很轻,像是蚊蚋振翅,又像是纸张在风中摩擦,分辨不出具体的字句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蛊惑感,仿佛要钻进人的骨髓里。

白珠悦握紧手电筒,光柱扫过走廊。地面上散落着许多撕碎的文件,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,只能看到一些断断续续的词语——“异常”“记录”“编号”“处理”。

他沿着墙根慢慢走,每一步都踩在文件的间隙里,生怕惊动了那些低语的来源。走到走廊中段,他发现一间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的,里面的景象让他停下了脚步。

办公室的正中央,摆着一张巨大的办公桌,桌上堆满了文件,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背对着门口,坐在椅子上,似乎正在翻看文件。他的动作很慢,翻页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楼层里显得格外清晰,与周围的低语声交织在一起。

白珠悦的心跳漏了一拍。这是他从三十二层下来后,第一次在异常楼层看到“正常”活动的人影。

他犹豫了一下,还是轻声开口:“您好,我是保安部的白珠悦,正在巡逻。”

男人没有回头,翻页的动作也没有停下。

低语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清晰了些,围绕着那间办公室盘旋:“……新来的……”“……不懂规矩……”“……看他怎么办……”

白珠悦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,手电筒的光柱落在男人的肩膀上。他注意到,男人的衬衫后背有一块深色的污渍,像是干涸的血迹,而且衬衫的质地僵硬,像是很久没有清洗过。

“请问,您是这一层的职员吗?”他又问了一句。

男人终于停下了翻页的动作。他缓缓地转过身,白珠悦的呼吸瞬间停滞了。

男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双眼空洞洞的,眼眶里没有眼珠,只有漆黑的窟窿,窟窿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闪烁,像是遥远的星辰。他的嘴角微微张着,那些缠绕在白珠悦耳边的低语声,竟然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。

“规则……”男人开口,声音沙哑而空洞,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,“忘记规则的人……会成为我们的一员……”

他说着,抬起手,手里拿着一张泛黄的纸,纸上用红笔写着一行字:“二十四层,禁止回应任何低语。”

白珠悦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。他刚才回应了,不仅回应了男人的存在,还主动搭了话。

男人将那张纸扔在地上,纸落地的瞬间,周围的低语声骤然变得尖锐起来,像是无数根细针,刺得白珠悦的耳膜生疼。办公室里的文件开始无风自动,纷纷扬扬地飘起来,围绕着男人旋转,形成一个纸做的漩涡。

“加入我们吧……”男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,像是要融入那些飞舞的纸张里,“在这里,永远不用再害怕……”

白珠悦猛地后退,转身就跑。他知道自己触犯了这一层的“规则”,必须尽快离开。

那些飞舞的文件像是有了生命,纷纷朝着他追来,锋利的纸角划过空气,发出“嗖嗖”的声响。他能感觉到那些低语声在身后紧追不舍,试图钻进他的脑海,让他停下脚步。

“左边……左边……”他死死咬住牙关,默念着队长的叮嘱,凭着记忆冲向左侧楼梯的方向。

防火门就在前方,他用尽全力冲过去,一把拉开门,闪身躲了进去。

身后的低语声和纸张飞舞的声响瞬间消失了,楼梯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。白珠悦靠在门上,心脏狂跳不止,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,不知何时被纸角划开了一道细小的伤口,血珠正慢慢渗出来。

楼梯下方的标识牌上,“23”的数字在黑暗中静静躺着。

二十四层的异常,是那些蛊惑人心的低语和遵守“规则”的幻影。而他,因为一时的疏忽,已经触碰了危险的边缘。

他用袖口按住手臂上的伤口,握紧手电筒,继续向下走去。他知道,接下来的每一步,都必须更加谨慎。

左侧楼梯间的黑暗仿佛更浓了些,白珠悦捂着手臂上的伤口,指尖传来黏腻的触感。二十四层的低语还在耳边残留着余响,让他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发沉。他抬头看向下方的标识,“23”的数字在手电筒光柱下泛着冷光,不知这一层又藏着怎样的诡异。

推开通往二十三层的防火门,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住了。

这里没有阴森的黑暗,也没有诡异的幻象,反而亮得有些刺眼。走廊两侧的墙壁被刷成了明亮的白色,天花板上的LED灯发出均匀的光,甚至能看到墙角摆放着几盆生机勃勃的绿萝。

但这份“正常”却透着说不出的违和——地面光洁如镜,倒映着天花板的灯光,却看不到任何阴影;走廊里空无一人,连一丝声音都没有,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。

白珠悦刚迈出一步,脚下的“地面”忽然泛起涟漪。他低头一看,哪里是什么光洁的地板,竟是一片覆盖整个楼层的、镜面般的水洼,水色漆黑,泛着冰冷的光泽,正映出他警惕的脸。

“又是镜像?”他心里一沉,握紧手电筒。二十五层的经历还历历在目,那些从镜中钻出的诡异倒影让他至今心有余悸。

果然,水面上的倒影开始晃动。他的“倒影”缓缓抬起头,脸上露出和二十五层那些诡异倒影如出一辙的冰冷笑容,紧接着,水面上浮现出更多的影子——三十一层那个穿灰西装的男人、三十二层的僵硬人影、三十层的“林姐”、二十六层的钟面人……之前遇到的所有异常,竟都化作倒影,从漆黑的水面下缓缓升起,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,无声地嘶吼着。

白珠悦的后背瞬间绷紧,他知道自己被包围了。这些倒影比二十五层的更密集,也更具攻击性,水面已经开始沸腾般冒泡,无数只苍白的手从水下伸出,朝着他的脚踝抓来。

他后退一步,后背抵住冰冷的防火门,已经退无可退。手电筒的光柱在密集的倒影间晃动,却显得如此微弱。难道要被困在这里了?

就在这时,一道清亮的女声忽然响起,打破了死一般的寂静:“这些玩意儿,看着真碍眼。”

白珠悦猛地抬头,只见走廊尽头的阴影里,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女孩。

她穿着蓝白色的校服,裙摆长度刚到膝盖,帆布鞋上沾着点灰尘,看起来像是刚从学校放学。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里握着的东西——一对造型古朴的金色剪刀,剪刃上流转着淡淡的金光,一看就绝非凡物。

“你是……”白珠悦愣住了,这栋诡异的大厦里,怎么会出现一个穿校服的女孩?

女孩没有回头,只是抬手将金蛟剪举到胸前,剪刃轻轻开合,发出“咔哒”一声脆响。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,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:“我是另一个你。来自主世界的白珠悦。”

主世界?另一个自己?

白珠悦还没反应过来,就见女孩手腕轻抖,金蛟剪忽然化作两道金色流光,朝着水面上的倒影飞去。

“咔嚓!咔嚓!”

剪刃划过空气的声音格外清脆,那些从水面升起的诡异倒影,只要被金光触及,就像被无形的力量撕碎一般,瞬间化作点点黑芒,消散在空气中。三十一层的注视、三十层的“林姐”、二十六层的钟面……那些曾让他恐惧不已的异常,在金蛟剪面前竟不堪一击。

水下伸出的手也纷纷缩回,漆黑的水面渐渐平静下来,倒映出的只剩下真实的他和那个穿校服的女孩。

女孩收回金蛟剪,转身看向他。她的眉眼和他有几分相似,但眼神里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从容,仿佛这些诡异在她眼中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小麻烦。

“你……”白珠悦张了张嘴,想问的话太多——主世界是什么?她为什么会来这里?金蛟剪又是……

“你不用问太多。”女孩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,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金蛟剪,剪刃上的金光渐渐收敛,“每个宇宙的‘白珠悦’都在走自己的路,我只是恰好感应到你的困境,顺手帮一把。”

她顿了顿,目光落在他手臂的伤口上,眉头微蹙:“你的勇气在增长,但还不够。这栋大厦的异常源于‘规则的扭曲’,光靠躲是走不出去的。”

白珠悦低下头,看着自己的伤口,想起了173平行宇宙那个“自己”的嘲讽,又想起刚才女孩干脆利落的攻击,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
“可是我没有……”他没有力量,没有金蛟剪,甚至连对抗的勇气都是刚刚才萌芽。

“力量从来不是天生的。”女孩打断他,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,“我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用金蛟剪。重要的是,你敢不敢面对。”

她说完,身影忽然开始变得透明,就像173平行宇宙的“自己”一样,渐渐融入走廊的光线中。只有金蛟剪留下一道淡淡的金光,没入白珠悦的手心,化作一点温热的触感,瞬间消失了。

“接下来,靠你自己了。”

声音消散时,女孩已经彻底不见。二十三层的水面彻底褪去,露出光洁的地板,墙壁上的绿萝依旧生机勃勃,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。

但白珠悦知道那不是幻觉。手心残留的温热,手臂伤口传来的轻微刺痛,以及脑海里那句“敢不敢面对”,都在提醒他刚刚发生的一切。

他握紧拳头,手心似乎还能感受到金蛟剪的力量。主世界的“自己”用行动告诉他,异常并非不可对抗。

左侧楼梯的防火门就在前方,他深吸一口气,迈开脚步。这一次,他的眼神里不再只有警惕,还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
二十三层的异常被化解了,但他知道,这只是援手,而非终点。真正的路,还得他自己走下去。楼梯下方,“22”的标识在黑暗中等待着他。

踏出左侧楼梯间时,白珠悦手心那点来自金蛟剪的温热感尚未完全散去。主世界“自己”的出现像一道惊雷,劈开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怯懦,也让他对“异常”有了新的认知——它们或许并非不可撼动,只是需要找到对抗的勇气与方式。

二十二层的防火门是虚掩着的,门缝里透出嘈杂的声响。白珠悦推开门,一股混杂着香水、汗味与食物的气息扑面而来,让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。

眼前的景象与之前任何一层都不同。

这里像是一个热闹的集市,走廊两侧摆满了临时搭建的摊位,有人在叫卖零食,有人在兜售小饰品,还有人围着一张桌子打牌,吆喝声、说笑声、洗牌声交织在一起,形成一片喧嚣的“杂音”。来往的人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,有上班族的西装,有休闲的T恤牛仔裤,甚至还有人穿着睡衣,脸上都带着或兴奋或疲惫的神情,看起来和普通集市上的人没什么两样。

但白珠悦的神经瞬间绷紧了。

太“正常”了。正常到与这栋大厦的诡异格格不入。而且,这些人的动作虽然自然,眼神却大多有些空洞,像是提线木偶在重复着设定好的行为。

他试着在人群中穿行,耳边的杂音像潮水般涌来,几乎要将他的意识淹没。

“帅哥,买份糖画吗?”一个穿红袄的老婆婆拦住他,手里举着一个扭曲的糖人,形状像是一只没有眼睛的鸟。

“来打牌啊,三缺一!”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冲他招手,牌桌上的纸牌背面画着奇怪的符号。

“这边有最新的杂志,看看吧?”一个穿短裙的女孩递过来一本封面空白的册子。

白珠悦没有回应,只是加快脚步往前走。他注意到,这些“摊主”和“顾客”似乎都在刻意阻拦他,有人假装摔倒挡在他面前,有人故意撞他的肩膀,动作隐蔽却带着明确的恶意。

更诡异的是,当他试图绕开人群走向左侧楼梯时,周围的杂音忽然变了调。

原本热闹的吆喝声变成了模糊的低语,和二十四层听到的声音有些相似,却更加密集:“……别让他走……”“……留下来玩啊……”“……这里多好……”

那些人的脸也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——有人的嘴角咧到了耳根,有人的眼睛变成了两个黑窟窿,有人的皮肤下像是有东西在蠕动。但他们的动作依旧保持着“正常”,只是那诡异的变化与热闹的场景形成了强烈的反差,让人头皮发麻。

白珠悦的心沉了下去。这一层的异常,是这些伪装在“正常”之下的杂音与幻象,它们试图用喧嚣麻痹他的神经,用“热闹”困住他的脚步。

他想起了主世界“自己”的话——要敢面对。

他停下脚步,不再躲避,而是举起手电筒,光柱直直地扫向离他最近的一个“摊主”——那个递空白册子的女孩。

“让开。”他开口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。

女孩脸上的笑容僵住了,空白册子从她手中滑落,露出她藏在身后的手——那只手的手指黏连在一起,像是鸭蹼。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只发出“嗬嗬”的声响。

周围的杂音瞬间停滞了。

所有的“人”都停下了动作,齐刷刷地看向白珠悦,空洞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,仿佛没料到这个“胆小鬼”会反抗。

“我要过去。”白珠悦再次说道,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,尽管心跳得很快,却没有丝毫退缩。

他握紧拳头,手心那点温热感似乎又清晰了些。他知道自己没有金蛟剪,无法像主世界的“自己”那样撕碎幻象,但他可以选择不被这些杂音裹挟,可以选择直面它们的恶意。

那些“人”开始骚动起来,脸上的诡异变化越来越明显,有人甚至开始扭曲变形,露出狰狞的真面目。但这一次,白珠悦没有跑。

他迎着那些目光,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。

离他最近的一个“牌友”猛地扑了过来,白珠悦侧身避开,同时用手电筒的尾部狠狠砸向对方的侧脸。那“人”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,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了。

这一下像是打破了某种平衡,周围的“人”纷纷露出真面目,朝着他扑来。白珠悦没有恋战,只是凭着灵活的走位躲避,同时牢牢锁定左侧楼梯的方向。

他的动作不算利落,甚至有些狼狈,手臂被抓出了几道血痕,但他的眼神始终坚定。每避开一次攻击,每向前迈进一步,他都能感觉到心中的勇气在增长。

终于,他冲到了左侧楼梯的防火门前。

身后的杂音再次爆发,伴随着无数诡异的尖叫,但他没有回头,一把拉开门冲了进去。

防火门合上的瞬间,所有的杂音都消失了。楼梯间里恢复了寂静,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手臂上伤口的刺痛感。

他靠在门上,看着手臂上的新伤,却没有丝毫沮丧。因为他知道,自己又跨出了一步——从躲避到直面,从被杂音裹挟到敢于喝止。

楼梯下方的标识牌上,“21”的数字在黑暗中静静等待。

白珠悦握紧手电筒,深吸一口气,继续向下走去。他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,但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躲进楼梯间的胆小鬼了。

楼梯间的空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尘土味,白珠悦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臂,刚才在二十二层的冲撞让他至今心有余悸,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踏实——那是直面恐惧后,才会有的感觉。

他低头看向手电筒的光束,光线似乎比之前更稳定了些。顺着台阶向下,声控灯在头顶次第亮起,照亮了“21”的标识牌。

推开通往二十一层的防火门,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愣住。

没有诡异的人影,没有扭曲的幻象,甚至连声音都极其微弱。但这里的布局彻底变了——原本笔直的走廊被分割成了无数条狭窄的通道,两侧是临时搭建的隔板,隔板上贴着各种颜色的箭头,红的指左,绿的指右,黄的指向前方,密密麻麻,看得人眼花缭乱。

像是一个临时搭建的迷宫。

白珠悦试着往前走了两步,脚下的地板发出“咯吱”的声响,隔板上的箭头似乎动了一下,原本指向左的红色箭头,不知何时转了方向,指向了右侧。

“又是陷阱。”他心里了然。这一层的异常,显然是想让他在迷宫里迷失方向。

他没有急着选择方向,而是站在原地观察。隔板是纸质的,薄得能隐约看到对面的影子,上面的箭头材质各异,有的是打印的,有的是手写的,还有的像是用指甲划出来的痕迹。

“左面楼梯……”他默念着核心目标。无论迷宫多复杂,左侧楼梯的位置应该是固定的,只要朝着大致的方向走,总能找到。

他选了一个箭头指向左侧的通道,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。通道狭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,两侧的隔板上贴着许多模糊的照片,照片上的人脸都被涂抹掉了,只剩下模糊的轮廓,看起来像是这栋大厦的职员。

走了没几步,前方出现了一个岔路口,三个通道口分别贴着“安全”“危险”“未知”的标签。

白珠悦没有犹豫,选择了“未知”的通道。在这诡异的地方,“安全”往往是最危险的诱饵。

通道尽头又是一个岔路口,这次的箭头更加混乱,有的箭头绕成了圈,有的箭头直接指向墙壁。他注意到,墙壁的隔板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,像是有人用指甲抠出来的,划痕的方向指向左侧。

他顺着划痕的方向走去,脚下的地板越来越松软,像是踩在棉花上。忽然,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,似乎有人在前面奔跑。

“有人?”白珠悦心头一动,加快了脚步。

转过一个弯,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前方的通道里奔跑,穿着和他同款的保安制服。

“等等!”白珠悦喊了一声,追了上去。

那人影似乎没听到,跑得更快了,拐进了另一个通道。白珠悦紧随其后,却发现前方的通道忽然断了,尽头是一面厚实的墙壁,而那道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。

“幻觉?”他皱起眉,伸手摸了摸墙壁,冰冷而坚硬。

就在这时,身后传来“啪嗒”一声轻响。他猛地转身,发现来时的通道口被一块隔板挡住了,上面贴着一个绿色的箭头,指向右侧的通道。

退路被封死了。

白珠悦没有慌乱。他想起主世界“自己”的话,也想起了自己在二十二层的经历。他深吸一口气,举起手电筒,朝着墙壁狠狠砸了过去。

“砰!”

纸质的隔板应声碎裂,露出了后面的通道。原来这面“墙壁”也是假的。

他穿过碎裂的隔板,发现前方的通道豁然开朗。更让他惊喜的是,通道尽头的墙壁上,隐约能看到防火门的轮廓——是左侧楼梯间!

就在他以为即将走出迷宫时,周围的隔板忽然剧烈地晃动起来,上面的箭头疯狂旋转,发出“嗡嗡”的声响,无数道模糊的影子从隔板后探出头来,它们没有脸,只有伸出的手臂,朝着白珠悦抓来。

迷宫似乎被激怒了。

白珠悦没有回头,拼尽全力朝着防火门的方向冲去。那些手臂擦着他的后背掠过,带着刺骨的寒意,但他没有停下。

“砰!”他一头撞开了防火门,冲进了楼梯间。

身后的晃动和抓挠声瞬间消失了。白珠悦靠在门上,看着手中已经有些变形的手电筒,笑了笑。

二十一层的迷宫,想用混乱的方向困住他,但它忘了,真正的方向,藏在不被干扰的决心里。

楼梯下方,“20”的数字在黑暗中安静地躺着。白珠悦握紧手电筒,继续向下走去。他知道,离出口或许还有很远,但每走下一层,他都离“自己”更近了一步。

楼梯间的台阶在脚下延伸,白珠悦的呼吸逐渐平稳。二十一层的迷宫虽险,却让他更确信,只要目标明确,再复杂的陷阱也能找到破绽。他低头看了眼手电筒,外壳的变形处硌着手心,反倒成了一种提醒——对抗虽狼狈,却比逃避更有意义。

推开二十层的防火门,一股粘稠的、带着腥气的“水流”扑面而来。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,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,照亮了眼前骇人的景象。

整个楼层被一种浑浊的、仿佛融化沥青般的液体淹没,液体没到脚踝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,表面还漂浮着无数扭曲的人影,像是被溺毙的灵魂,四肢无力地摆动着,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。

这些“浊流”正在缓慢地流动,朝着左侧楼梯的方向汇聚,仿佛要将那里彻底封堵。而那些漂浮的人影,只要触碰到靠近楼梯的区域,就会发出凄厉的尖叫,化作一缕黑烟消散,显然,它们也畏惧着左侧楼梯,却在用这种方式阻碍他靠近。

白珠悦尝试着迈出一步,脚下的浊流立刻像有生命般缠上他的脚踝,冰冷刺骨,还带着一股强大的拉扯力,仿佛要将他拖入深处,和那些人影融为一体。

“这是……什么?”他咬紧牙关,用力挣脱,脚踝上却留下了几道青黑色的印记,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。

就在这时,一道清冷的女声在浊流之上响起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瞬间压过了那些呜咽声:“区区浊秽之气,也敢挡路?”

白珠悦猛地抬头,只见楼层中央的浊流之上,不知何时站着一道身影。

不再是穿校服的少女模样。她身着繁复华美的宫装,裙摆上绣着日月星辰,头戴凤钗,面容清冷绝尘,眉宇间带着俯瞰众生的漠然与慈悲。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光,浊流在她脚下自动退开三尺,不敢近身。正是琼霄娘娘的模样。

她手中托着一个斗状的器物,通体混元,流转着古朴的光泽,正是混元金斗。

“主世界的……你?”白珠悦一时语塞。眼前的存在神圣而威严,与之前穿校服的少女判若两人,却又让他莫名地感到熟悉。

琼霄娘娘没有看他,只是将混元金斗微微倾斜。刹那间,金斗中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,那些浑浊的液体像是找到了归宿,疯狂地朝着金斗涌去,连带着那些漂浮的人影也被一并吸入,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,却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。

不过片刻功夫,二十层的浊流便被吸得一干二净,露出了原本的地板,只留下几处焦黑的印记,证明着刚才的诡异并非幻觉。

混元金斗的光泽渐渐收敛,琼霄娘娘抬手将其收起,这才转过身,目光落在白珠悦身上。那目光平静无波,却仿佛能看透他一路的挣扎与成长。

“浊流者,心之滞涩所化也。”她开口,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,“你一路下行,所见诡异,皆源于此栋楼宇中滞留的负面念力。它们聚而成形,扰人神智,困人脚步。”

白珠悦愣住了。原来那些异常,竟是这样的存在?

“左侧楼梯为何安全?”他忍不住问道。

“因其引向‘净’处。”琼霄娘娘淡淡道,“但‘净’非天赐,需自行抵达。我助你此回,是见你已生破局之心,却仍欠一分外力。”

她说着,指尖轻弹,一缕金光落在白珠悦脚踝的青黑印记上,那刺骨的寒意瞬间消散,印记也随之褪去。

“接下来的路,需你自己走完。”琼霄娘娘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化,周身的金光融入周围的空气,“记住,心不滞涩,路自通达。”

话音落时,她已彻底消失,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
二十层恢复了寂静,只有白珠悦粗重的呼吸声。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踝,又望向左侧楼梯的方向,那里的防火门清晰可见,再无阻碍。

主世界的“自己”以琼霄娘娘的形态,再次为他扫清了障碍,更点醒了他——异常的根源或许复杂,但破局的关键,始终在自己心中。

他握紧手电筒,不再犹豫,迈步走向左侧楼梯。这一次,他的步伐更加坚定。楼梯下方,“19”的标识在黑暗中等待着,而他知道,无论前路还有多少诡异,他都能走下去了。

踏入左侧楼梯间,白珠悦仍能感觉到那缕金光残留的暖意,琼霄娘娘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——“心不滞涩,路自通达”。他摸了摸脚踝,那里的刺痛早已消失,只剩下一种轻盈的踏实感。

十九层的防火门紧闭着,与之前几层的虚掩不同,门板上甚至能看到几道深深的抓痕,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撞击过。白珠悦深吸一口气,用力推开了门。

门后的景象出乎意料地“干净”。

没有诡异的人影,没有扭曲的幻象,也没有粘稠的浊流。走廊两侧的办公室门都关着,墙壁洁白,地板光洁,甚至连灯光都透着柔和的暖黄,看起来和正常的办公楼层没什么两样。

但这里的寂静,比任何诡异都更令人心悸。

白珠悦试着走了两步,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,却没有任何其他声响回应。他喊了一声:“有人吗?”

声音落下,走廊尽头传来清晰的回音:“有人吗?”

很正常的回声。

他继续往前走,又喊了一句:“这里是十九层吗?”

回音再次响起:“这里是十九层吗?”

依旧正常。

可当他走到走廊中段,准备查看左侧楼梯的位置时,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,和他的声音一模一样:“别找了,你走不出去的。”

白珠悦猛地转身,身后空无一人。

“谁?”他厉声问道。

“谁?”回音应道,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。

他的心脏开始收紧。这不是普通的回声。

“你是谁?”他又问,声音里带着警惕。

“你是谁?”回音反问,语气里的嘲弄更浓了,“我是你啊,是那个一直躲躲藏藏、连面对诡异都不敢的你。”

白珠悦的后背泛起寒意。这回声,竟在模仿他的心声。

“三十一层,你被一个眼神吓破了胆;三十二层,你对着一个假人手足无措;三十层,你连‘林姐’的脸都不敢多看……”回声一点点细数着他的“怯懦”,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,“若不是主世界的‘你’帮忙,你早就成了那些诡异的一部分了,不是吗?”

这些话,和173平行宇宙那个“自己”的嘲讽如出一辙,却因为带着他自己的声音,显得更加刺耳。

“闭嘴!”白珠悦握紧手电筒,光柱在空荡的走廊里晃动,“你不是我!”

“我不是你?”回声笑了起来,笑声在走廊里回荡,仿佛有无数个“他”在同时嘲笑,“那你告诉我,你现在敢去推开右侧楼梯的门吗?你敢去看看那些被你躲开的诡异,到底长什么样子吗?”

右侧楼梯……白珠悦下意识地看向走廊另一侧。那里的防火门紧闭着,和左侧楼梯的方向遥遥相对。队长的叮嘱、一路的经历,都在告诉他,右侧楼梯是危险的禁区。

“不敢吧?”回声的声音带着得意,“你所谓的‘成长’,不过是换了种方式躲得更远罢了。没有金蛟剪,没有混元金斗,你什么都不是。”

白珠悦的拳头越握越紧,指节泛白。他不得不承认,回声说的部分是事实——他的确依赖过主世界“自己”的帮助,他的确还没勇气主动踏入右侧楼梯的领域。

但他也清楚地知道,自己和最初那个在三十一层瑟瑟发抖的保安,已经不一样了。

他没有再和回声争辩,而是转过身,径直走向左侧楼梯。

“你逃不掉的!”回声在他身后尖叫,声音变得尖锐刺耳,“你走得越低,我就越清晰!我就是你的恐惧,你的懦弱,你永远甩不掉的影子!”

白珠悦的脚步没有停顿。他知道,和这道由“心之滞涩”化成的回声争辩,只会被拖入无尽的自我怀疑。琼霄娘娘说得对,破局的关键在自己心中——承认恐惧,却不被恐惧裹挟;知道懦弱,却不向懦弱低头。

他走到左侧楼梯的防火门前,伸手去拉门把手。

“停下!”回声发出最后的嘶吼,走廊里的灯光开始疯狂闪烁,墙壁上仿佛浮现出无数张他自己的脸,都在狰狞地笑着,“留下来陪我!我们本就是一体!”

白珠悦没有回头,用力拉开了门。

门后的黑暗瞬间将他吞噬,身后的嘶吼和闪烁的灯光戛然而止。楼梯间里只剩下他的呼吸声,平静而稳定。

他靠在门板上,没有立刻下楼,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。那只曾经因为恐惧而颤抖的手,此刻稳稳地握着变形的手电筒,掌心甚至带着一丝力量感。

十九层的异常,是他自己的“回声”,是内心深处尚未完全消散的怯懦与怀疑。但他知道,自己已经学会了如何面对——不是用金蛟剪撕碎它,也不是用混元金斗吸纳它,而是带着这份“回声”,继续往前走。

楼梯下方,“18”的标识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。白珠悦深吸一口气,迈开了脚步。他知道,前路或许还有更多“回声”,但他已经不会再被它们困住了。

楼梯间的黑暗仿佛带着一种沉淀后的平静,白珠悦的脚步落在台阶上,发出沉稳的声响。十九层的“回声”仍在耳边残留,但那尖锐的嘲讽已无法再撼动他的心神。他知道,那些声音不过是内心的余波,而非真实的枷锁。

推开十八层的防火门,一股狂暴的气流瞬间涌了出来,夹杂着浓重的硫磺味。白珠悦下意识地眯起眼,手电筒的光柱刺破混沌,照亮了眼前混乱的景象。

这一层的走廊像是被某种力量撕扯过,墙壁布满裂痕,办公桌椅翻倒在地,碎片散落得到处都是。更可怕的是,无数扭曲的黑影在废墟中穿梭,它们形态各异,有的如藤蔓般缠绕,有的如雾气般飘忽,正是之前楼层里出现过的那些诡异——三十一层的注视者、三十层的“林姐”幻影、二十五层的镜中倒影……它们仿佛被某种力量聚集到了这里,正发出刺耳的尖啸,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。

而在那些诡异的对立面,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。

173平行宇宙的白珠悦。

他依旧是那副桀骜的模样,半边脸隐在阴影里,眼神中的暗红火焰比上次见面时更加炽烈。周身环绕着肉眼可见的能量波动,脚下的地面微微龟裂,空气因高温而扭曲,又因极寒而凝结出细碎的冰晶,沙漠般的干燥与岩浆般的灼热在他周身交织,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
“还愣着干什么?”173白珠悦头也没回,声音里带着惯有的嘲弄,却又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,“这些杂碎聚集过来,就是想趁你心神不稳的时候反扑。”

话音未落,他抬手对着涌来的黑影虚握。刹那间,地面的沙粒(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)如被磁力牵引,凝聚成数道尖锐的沙柱,瞬间将最前排的几个黑影洞穿。沙柱接触到黑影的瞬间,又骤然爆发出高温,将其焚烧成灰烬。

白珠悦站在门口,看着那道身影如入无人之境般穿梭在诡异之中,心中震撼不已。173白珠悦的力量远比他想象的更狂暴——他随手一挥,便有冰棱从天而降,将试图偷袭的黑影冻成冰雕;脚下一跺,重力骤然增强,让扑来的诡异瞬间被压碎在地面;甚至有几团黑影刚要化作雾气消散,就被他周身散发出的黑暗能量牢牢锁住,动弹不得。

“看好了。”173白珠悦忽然开口,抬头望向天花板。他眼中红光暴涨,双手猛地向上一抬,“天气,听我号令!”

话音落下的瞬间,十八层的上空仿佛裂开了一道口子,乌云凭空汇聚,电蛇在云层中游走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。紧接着,一道粗壮的紫色雷霆撕裂黑暗,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,精准地劈在那群聚集的诡异中央!

“轰隆——!”

震耳欲聋的雷声在楼层里回荡,雷霆过处,那些扭曲的黑影瞬间被劈得粉碎,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。残余的诡异发出惊恐的尖啸,想要四散逃窜,却被接踵而至的几道雷霆彻底吞没。

不过片刻功夫,十八层的诡异便被清扫一空,只剩下满目疮痍的废墟和空气中弥漫的臭氧味。

173白珠悦缓缓收回手,周身的能量波动渐渐收敛,乌云与雷霆也随之散去,仿佛刚才那场狂暴的洗礼从未发生。他转过身,看向门口的白珠悦,眼神依旧带着疏离的嘲弄,却少了几分尖锐。

“这些东西,不过是些靠恐惧滋生的玩意儿。”他走到白珠悦面前,语气平淡,却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笃定,“你之前总想着躲,是没见过真正的力量如何碾碎它们。”

白珠悦握紧了手电筒,低声道:“谢谢你。”

173白珠悦嗤笑一声,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话:“别误会,我不是来帮你铺路的。主世界那个穿校服的帮你,是因为她觉得你还有救;我出手,只是看不惯这些杂碎在我眼皮子底下蹦跶。”

他顿了顿,眼神变得锐利了些:“还有,别把我和她混为一谈。我和主世界那个白珠悦,根本不是一个人。”

“我们来自不同的宇宙,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。她有她的慈悲与规则,我有我的拳头和雷霆。”173白珠悦看着他,语气难得地认真了几分,“她帮你是给你指引,我告诉你这些,是让你明白——力量的形式有千万种,但最终能靠的,只有你自己。”

白珠悦怔住了。

“以后,不会再有我们替你出手了。”173白珠悦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,和之前一样,化作点点光粒融入空气,“十八层往下,是你自己的战场。能不能走出去,看你自己了。”

最后一缕光粒消散时,他的声音仿佛还在走廊里回荡:“别再当胆小鬼了。”

白珠悦站在原地,看着满目疮痍却已无诡异的十八层,心中百感交集。173白珠悦的狂暴与直接,主世界白珠悦(琼霄娘娘)的慈悲与指引,截然不同,却都指向同一个方向——靠自己。

他握紧了手中的手电筒,那变形的外壳此刻竟有了一种武器般的厚重感。转身看向左侧楼梯,那里的防火门完好无损,仿佛在等待他的决断。

楼梯下方,“17”的标识在黑暗中静默着。白珠悦深吸一口气,迈开了脚步。这一次,他的眼神里没有犹豫,只有一往无前的坚定。

十八层的雷霆劈开了诡异,也劈开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依赖。接下来的路,他要自己走了。

173平行宇宙白珠悦消失的余威似乎还在空气中震荡,白珠悦站在十八层的废墟里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变形的手电筒外壳。“自己的战场”——那句话像颗钉子,牢牢钉在了他的意识里。

他深吸一口气,推开左侧楼梯的防火门。楼梯间里的声控灯似乎彻底坏了,只有手电筒的光柱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,台阶在黑暗中延伸,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。

十七层的防火门一推就开,没有阻碍,甚至没有声音。门后的景象让白珠悦的呼吸微微一滞。

这里……什么都没有。

没有走廊,没有办公室,没有诡异的人影或幻象,甚至连墙壁和地板的界限都变得模糊。整个空间一片纯白,像是被无尽的光填满,却又不刺眼,反而透着一种令人心慌的空洞。

他往前迈了一步,脚下没有任何触感,仿佛踩在虚空里。手电筒的光柱照出去,被这片纯白吞噬,没有反射,没有尽头。

“有人吗?”他试探着喊了一声,声音没有回荡,像是被这片空白无声地吸收了。

这是一种比任何诡异都更难应对的异常——空白。

没有敌人,没有陷阱,甚至没有可以参照的坐标。在这里,方向感、距离感都失去了意义,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白,仿佛要将人的意识也一并同化。

白珠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想起173白珠悦的话,想起主世界白珠悦的指引,更想起自己一路走来的每一步。恐惧往往源于未知,但空白的未知里,或许也藏着破局的关键。

他没有乱走,而是站在原地,闭上眼睛。既然视觉和听觉都失去了作用,那就依靠感觉——最初的目标,向下,走向左侧楼梯。

他在心里勾勒出左侧楼梯的位置,那是他一路走来唯一的锚点。然后,他伸出脚,凭着直觉,朝着那个方向迈出了第一步。

脚下依旧是虚空般的触感,但他没有停下,一步,两步,三步……他数着自己的步数,像在黑暗中抓住一根稻草。

不知走了多少步,他的脚尖忽然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。

白珠悦猛地睁开眼,手电筒的光柱向下照去——是一级台阶。

他心中一喜,顺着台阶向上摸去,触感冰冷而熟悉,是左侧楼梯的扶手!

原来,左侧楼梯就在这片空白里,只是被无形的力量隐藏了。它没有消失,只是需要被“找到”。

他沿着扶手向下摸索,果然摸到了防火门的轮廓。门是关着的,但他能感觉到,门后就是通往十六层的楼梯间。

就在他准备推门时,这片纯白的空间忽然起了变化。

无数细碎的黑点从四面八方涌现,像墨滴落入水中,迅速扩散开来。这些黑点在空中汇聚、变形,渐渐组成了他熟悉的景象——三十一层的走廊,三十二层的人影,三十层的“林姐”……那些他曾经遇到过的诡异,以虚影的形式在他周围盘旋,却没有攻击,只是静静地“注视”着他。

这一次,白珠悦没有退缩。他看着那些虚影,像是在回望自己走过的路。它们曾是他的恐惧,但此刻,更像是一种考验。

“我要走了。”他对着那些虚影轻声说,语气平静。

然后,他伸出手,推开了左侧楼梯的防火门。

门开的瞬间,周围的纯白和黑点都像潮水般退去,十七层的景象恢复了正常——依旧是普通的办公楼层,只是空无一人,安静得有些异常。

白珠悦站在楼梯间里,看着身后紧闭的防火门,恍如隔世。

十七层的异常,是最温柔也最危险的陷阱。它不依靠恐怖的幻象,而是用无尽的空白消磨人的意志。但只要心中的锚点足够坚定,再深的空白也无法困住前行的脚步。

他低头看向下方的标识,“16”的数字在黑暗中清晰可见。

白珠悦握紧手电筒,继续向下走去。他知道,十七层的空白只是一个提醒:真正的战场,从来都在自己的心里。

十六层的防火门推开时,没有预想中的诡异气息,反而传来一阵熟悉的“滴答”声。白珠悦心头微动,这声音像极了二十六层那些疯狂转动的时钟,却又带着一种不同的韵律——缓慢,沉稳,像是在倒数。

走廊里的景象让他愣住了。

这里的布局和二十六层几乎一模一样,墙壁、桌面、角落,同样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时钟。但不同的是,所有时钟的指针都在逆时针转动,“滴答”声正是由此而来,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心脏上,带着一种时光倒流的滞涩感。

更诡异的是,走廊里的“人”也在“倒转”。

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正倒退着走过走廊,脚下的步伐与时钟指针同步,脸上的表情从平静慢慢扭曲成惊恐,最后定格在推门而入的瞬间,然后又重新开始倒退;茶水间里,一个女人正将倒好的水“倒”回饮水机,水流违背重力向上涌动,她的动作僵硬而机械,像是被按下了倒放键。

白珠悦试着往前走了一步,立刻感觉到一股无形的阻力,仿佛逆着水流而行。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,屏幕上的数字正在以每秒一秒的速度减少——15:03,15:02,15:01……

时间在倒流。

他忽然明白过来,十六层的异常,是想将他拖回过去的恐惧里。如果在这里停留太久,会不会连之前的经历、成长,都一并“倒转”回去?

“嗬……”

身后传来一声模糊的声响。白珠悦猛地转身,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倒退着向他靠近——是三十层那个“林姐”的幻影。她的动作与其他“人”一样,正从扭曲的姿态慢慢恢复成温和的笑容,仿佛要将他重新拉回那个被引诱的瞬间。

“别回头。”白珠悦对自己说。他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惊慌,而是侧身避开“林姐”的倒退路线,同时加快脚步,朝着左侧楼梯的方向走去。

逆着时间行走比想象中更艰难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粘稠的泥浆里,周围的“倒转”景象越来越清晰——他看到了二十五层镜中伸出的手在缩回镜面,看到了二十四层那些低语的纸张在自动拼凑,甚至看到了三十二层那个僵硬的人影正倒退着走回右侧楼梯口。

这些曾经让他恐惧的画面一一重现,却因为“倒转”的视角,少了几分压迫,多了几分荒诞。

白珠悦忽然意识到,所谓的“倒转”,不过是将过去的异常重新排列。它们看似在重复,实则早已失去了当时的威慑力——因为他已经走过了那段路,已经不再是当时的自己。

他不再抗拒那股阻力,而是顺着“倒转”的韵律调整步伐,像是在逆水中找到平衡的泳者。当他再次遇到“林姐”的幻影时,甚至能平静地与她“擦肩而过”。

左侧楼梯的防火门就在前方,但门把手上挂着一把熟悉的铜锁——是三十二层那把锁住楼梯的锁。此刻,锁芯正在逆时针转动,仿佛要重新锁上。

白珠悦没有犹豫,冲上前去,在锁舌完全弹出的前一秒,握住了门把手,用力一拉。

“咔哒。”

门开了。

身后的“滴答”声和倒转的景象瞬间消失,楼梯间里恢复了正常的寂静。白珠悦靠在门上,看着手腕上的电子表——数字已经停止倒转,重新开始正常跳动,15:05。

十六层的异常,想用时间的倒流困住他的脚步,却忘了,经历过的恐惧,会变成前行的铠甲。

他低头看向下方的标识,“15”的数字在黑暗中安静地躺着。白珠悦深吸一口气,继续向下走去。逆流过一次时间,他反而更确定,自己正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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