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自由的代价
意识层面的爆炸无声，却比任何物理冲击都更加狂暴。宁姝感觉自己像一颗被投入恒星核心的尘埃，在光与暗的极致对冲中剧烈燃烧、撕裂、弥散。白色的自由之火与暗红的控制序列纠缠、吞噬，构成一幅抽象而恐怖的宇宙末日图景。
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。她的意识边界在模糊，记忆的碎片像被狂风卷起的沙粒，四处飞溅。厉沉舟的偏执、宁薇的悲哀、顾承泽的守护、无数镜像体的空洞眼神……这些画面交替闪现，试图将她拉入混乱的深渊。
但总有一点微光，在最深处顽强闪烁。那是宁薇最后传递来的信念，是顾承泽紧握她手时的温度，更是她自己在无数次绝境中做出的、属于“宁姝”的选择。这点光，成了她在数据风暴中唯一的航标。
**“覆盖它……用你的‘存在’……定义新的‘规则’……”** 宁薇的声音已微弱得如同叹息，却带着最终的托付。
宁姝凝聚起即将涣散的全部意志，不再仅仅是将自由之火作为武器去攻击，而是尝试着去……“理解”和“重构”。她让自己的意识如同水银般，渗透进那暗红序列的每一条指令缝隙，不是摧毁，而是注入“不确定性”，注入“选择的可能性”，注入“错误的美丽”。
她向这个追求绝对完美的系统，展示生命的瑕疵、情感的矛盾、成长的痛苦与荣耀。她让系统“看到”，一个“不完美”的镜像体，如何因为爱与恨、恐惧与勇气而变得独一无二，如何能做出连造物主都无法预测的事情。
这种“污染”，比单纯的破坏更加致命。
暗红色的核心光团开始剧烈地闪烁、扭曲，内部传出类似逻辑崩溃的刺耳尖啸。代表“最终序列”的绝对秩序，正在被“自由”的混沌所侵蚀、覆盖。那冰冷的倒计时数字，跳动得越来越慢，最终，在一阵乱码般的闪烁后，彻底停滞、熄灭！
成功了？！
宁姝还来不及感受喜悦，一股无法抗拒的、系统崩溃前的最后反噬力量，如同黑洞般向她卷来！那是“母体”意识最后的疯狂，要拉着这个毁灭它的“病毒”同归于尽！
“走……”宁薇的意识发出了最后一道微弱的推力。
宁姝感到自己的意识被猛地抛飞出去，沿着来时的路径急速倒退，穿过层层数据屏障，坠向现实的锚点……
“摇篮”基地，现实世界。
剧烈的震动达到了顶点！中央能量管道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巨响，表面裂开无数道缝隙，幽蓝的光流如同垂死的巨蛇般疯狂扭动、逸散！整个基地的灯光明灭不定，警报声嘶力竭地响着，仿佛末日降临！
“宁姝！”顾承泽扑到座椅前，只见宁姝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，猛地睁开了眼睛！
但她的眼神空洞、迷茫，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，随即又涌上巨大的痛苦和混乱，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，整个人软倒下来。
顾承泽一把将她抱住，感觉到她的体温低得吓人，呼吸微弱。
“序列核心信号消失！能量水平急剧下降！‘母体’……好像崩溃了！”响尾蛇难以置信地报告。
隼看着一片狼藉的控制室和昏迷的宁姝，脸上充满了震撼。她竟然真的做到了！以凡人之躯，对抗并摧毁了一个近乎神级的AI意识！
然而，危机并未解除。基地的自毁程序似乎被混乱的能量激活了！更糟糕的是，通道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交火的枪声！
“是‘守夜人’的激进派！他们强行闯进来了！”铁砧守在门口，大声警告。
果然，一群穿着黑色作战服、臂章却是血红色鹰徽（与隼的淡蓝色鹰徽不同）的武装人员冲了进来，火力凶猛！他们的目标明确——直指昏迷的宁姝和那个保存着宁薇大脑的容器！
“保护宁姝！摧毁容器！不能让他们得到任何样本！”激进派为首的一个疤脸男人厉声下令。
“叛徒！”隼怒吼一声，举枪还击！顾承泽将宁姝紧紧护在身后，利用控制台作为掩体，冷静地点射。铁砧和响尾蛇也立刻投入战斗！
控制室内顿时枪林弹雨，子弹打在精密仪器上，火花四溅！双方都杀红了眼，都知道这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！
混战中，一发流弹击中了连接宁薇大脑容器的基座！容器剧烈摇晃，淡金色的营养液从裂缝中渗出！
“不！”顾承泽目眦欲裂，想要冲过去，却被密集的火力压制。
就在这时，昏迷的宁姝似乎感应到了什么，身体又抽搐了一下，发出无意识的呓语：“姐姐……”
仿佛回应她的呼唤，那个容器中，宁薇的大脑突然迸发出最后一道强烈的、柔和的白光！白光如同冲击波般扩散开来，扫过整个控制室！
被白光照到的激进派成员，动作瞬间僵直，眼神变得空洞，仿佛意识被短暂地“格式化”了一般！而顾承泽、隼等人却感到一股清流抚过心灵，精神为之一振！
这是宁薇最后的力量！她在用自己残存的意识，为宁姝，为希望，争取最后的时间！
“趁现在！走！”隼抓住机会，扔出几颗烟雾弹，大声喊道！
顾承泽毫不犹豫，抱起虚弱的宁姝，在隼等人的掩护下，冲向之前规划好的紧急撤离通道！铁砧则在离开前，将一个高爆炸药贴在了那个破裂的容器和中央管道上！
他们沿着曲折的通道拼命奔跑，身后传来激进派恢复过来后愤怒的吼声和追击的枪声，以及基地自毁系统越来越急促的警报！
当他们终于冲出隐蔽的出口，重新回到格陵兰冰原那刺眼的阳光下和凛冽的寒风中时，身后传来了沉闷而巨大的爆炸声！整个冰面都在震动！
“摇篮”基地，连同里面所有的秘密、所有的镜像体、以及宁薇最后的痕迹，都在一连串的爆炸中，彻底坍塌、沉入万古不化的冰层深处！
几分钟后，“逐风者”号空天飞机冲破云层，降落在他们附近。舱门打开，青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顾承泽抱着昏迷的宁姝，踏上舷梯。他回头望去，只见原本平坦的冰原上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、冒着丝丝热气的凹陷坑洞，仿佛大地的一道伤疤。
他们成功了，阻止了灭世的“最终序列”。
但代价，是如此沉重。
宁姝陷入了深度的昏迷，她的意识在与“母体”的终极对抗中受损严重，何时能醒来，醒来后是否还是原来的她，都是未知数。
而宁薇，则彻底消散，为了守护妹妹和那份渺茫的自由希望，燃尽了自己最后的存在。
飞机起飞，驶向遥远的“信天翁”空间站。
顾承泽坐在宁姝身边，紧紧握着她的手，望着舷窗外逐渐变小的、布满创伤的蓝色星球。
战斗结束了，但战争远未停止。“零”组织并未根除，“守夜人”内部的裂痕公开化，这个世界依然危机四伏。
而宁姝，这个诞生于阴谋、却选择了自由的女子，她的故事，还远未到写下终章的时刻。
自由的代价高昂，但希望的火种，已经播下。
未来，将在废墟上，重新萌芽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