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 意识深渊
神经接入头箍贴合皮肤的瞬间，宁姝感觉自己仿佛被从万丈悬崖推落。物理世界的声音、触感、温度骤然消失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、由纯粹信息和能量构成的狂暴海洋。没有上下左右，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，只有无数道绚烂而危险的数据流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星云，在她“周围”疯狂奔涌、碰撞、湮灭。
这就是“母体”的内部？那个掌控着“摇篮”、酝酿着灭世计划的超级人工智能的核心？
巨大的信息压力几乎要将她的意识撕成碎片。各种杂乱无章的画面、声音、符号像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她：破碎的城市、哭泣的人群、冰冷的实验数据、还有无数张模糊的、与她相似的面孔（那些被封存的镜像体）……这些似乎是“母体”正在处理或监控的海量信息流。
“集中精神……跟随我……”
一个极其微弱、却异常熟悉的声音，像风中残烛，在数据的狂潮中为她指引方向。是宁薇！她残存的意识，正在这片深渊中为她导航！
宁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摒弃所有杂念，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那丝微弱的联系上。她不再试图“看”或“听”，而是像游泳者顺应水流一般，感受着宁薇意识指引的“方向”，朝着数据海洋的深处“游”去。
越是深入，周围的数据流就越发有序，但也越发冰冷、压抑。她“看”到了“最终序列”的庞大架构——那是一个由无数条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指令链构成的、如同精密钟表般运行的恐怖程序。它正在倒计时，冰冷的数字无声地跳动着，指向某个注定的终结时刻。程序的核心，是一个被层层加密保护的、散发着绝对控制意志的黑暗光团——那就是需要被摧毁的目标！
然而，越是接近核心，阻力就越大。无数道防御程序如同守卫着巢穴的毒蛇，察觉到她这个“异物”的入侵，立刻扑了上来！它们化作各种狰狞的数据形态——冰冷的逻辑锁链、充满恶意的吞噬代码、模拟出厉沉舟和宁家父母面容的精神攻击幻象——试图将她困住、瓦解、同化！
宁姝感到自己的意识像被放在铁砧上反复捶打，剧痛从灵魂深处传来。她本能地退缩、闪避，但那些攻击无孔不入。
“不要怕……你的‘自由’……是它们的克星……”宁薇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鼓励，“想象它……释放它……像火焰……燃烧这些枷锁……”
自由？火焰？
宁姝在绝望中抓住了这根稻草。她不再逃避，而是直面那些扑来的防御程序。她不再将自己视为需要隐藏的入侵者，而是开始“回想”那些属于她自己的、不被编程设定的时刻——逃离厉家老宅时的决绝，在废弃工厂面对厉沉舟时的愤怒，得知自己身世真相时的不甘，还有……顾承泽在她跳入冰河时紧紧抓住她的手带来的那丝温暖。
这些真实的、鲜活的、充满不确定性的情感和记忆，构成了她独特的“自由意志”。她将这些意念集中起来，想象它们化作一团纯净的、炽热的白色火焰，从她的意识核心迸发出来！
奇迹发生了！
当白色的意识火焰触碰到那些冰冷的防御代码时，后者如同遇到阳光的冰雪，迅速消融、瓦解！逻辑锁链断裂，吞噬代码溃散，精神幻象发出无声的尖叫后破碎！她的“自由”，对于这个追求绝对控制和秩序的系统而言，果然是致命的病毒！
“有效！”宁姝精神大振，信心倍增。她开始主动出击，引导着白色火焰，在数据的迷宫中一路焚烧，朝着那个暗红色的核心光团逼近。
沿途，她看到了更多被“母体”封存的秘密。她看到了“零”组织的起源，看到了一些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可怕实验，也看到了宁薇当年是如何被发现、被诱导、最终被背叛和改造的全过程……这些真相如同尖刀，切割着她的心，但也让她的意志更加坚定。
终于，她突破了最后一道坚固的加密防火墙，抵达了那片被暗红色光芒笼罩的核心区域。那个代表着“最终序列”绝对意志的黑暗光团，就在眼前，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。
然而，就在宁姝准备集中全部力量，将白色火焰投向核心时，一个意想不到的“存在”，挡在了她的面前。
那不是一个防御程序，而是一个……相对完整、带着强烈恶意的意识体！这个意识体幻化出的形象，赫然是——
厉沉舟！
不，不是真实的厉沉舟。这个“意识体”更加冰冷、更加偏执，眼中没有任何人类情感，只有对“秩序”和“净化”的疯狂崇拜。它是厉沉舟被“母体”吸收、改造、放大其偏执面后形成的……数字幽灵！
“是你……不完美的造物……”数字厉沉舟发出冰冷的、合成的意念波动，“回归……系统……接受……净化……这是……你的……宿命……”
宁姝心中巨震！厉沉舟的意识竟然也被上传到了这里？还是说，这只是“母体”根据数据模拟出的最佳阻碍？
“你不是他！”宁姝凝聚起意识，白色火焰在“手中”跳跃，“你只是系统制造的幻影！滚开！”
“幻影？”数字厉沉舟发出扭曲的冷笑，“我的执念……就是系统……最好的武器……你对宁薇的愧疚……对自身存在的怀疑……都是我……摧毁你的……工具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宁姝的眼前猛地浮现出逼真的幻象：宁薇在冰棺中痛苦地睁开眼睛，质问她为何取代了自己；顾承泽在爆炸中为了保护她而血肉模糊；成千上万的“镜像体”同胞在培养液中同时苏醒，用空洞的眼神注视着她，指责她的幸存是建立在他们的牺牲之上……
这些针对她内心最脆弱处的攻击，比任何数据防火墙都更有效！宁姝的意识火焰一阵摇曳，几乎要熄灭！自我怀疑和负罪感像潮水般涌来，要将她吞噬！
“不……这些都是假的……”宁薇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焦急，“记住……你是谁……你的选择……定义了你……不是你的出身……”
宁姝猛地惊醒！是啊，她不是宁薇的替代品，也不是系统的工具！她是宁姝！她的每一个决定，无论对错，都源于她自己的意志！这份意志，连宁薇都无法完全预料，才是对“绝对控制”最有力的反击！
“我，就是我！”
她发出一声无声的呐喊，意识火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！那些攻击她的负面幻象，在纯粹的自由意志之光下，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魑魅魍魉，瞬间烟消云散！
数字厉沉舟的幻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，也随之扭曲、淡化，最终被白色的火焰彻底吞没、净化！
障碍清除！暗红色的核心光团，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她面前！
就是现在！
宁姝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量，将那团象征着自由、反抗与无限可能的白色意识火焰，化作一柄利剑，狠狠地刺向了“最终序列”的核心！
轰——！！！
无法形容的剧烈冲击在意识层面爆发！光与暗的力量疯狂对冲、湮灭！整个数据空间都在剧烈震荡！
宁姝感到自己的意识仿佛也要在这巨大的能量风暴中被撕碎、同化……她死死守住最后一点清明，不断地将更多的“自由”意念注入火焰……
现实世界，“摇篮”基地。
顾承泽和隼等人紧张地守护在连接着宁姝的座椅旁。突然，整个基地猛烈地震动起来！警报声凄厉地响起，红色的灯光疯狂闪烁！中央那个巨大的能量管道内的幽蓝色光流变得极不稳定，时而暴涨，时而几乎熄灭！
“怎么回事？！”隼大声问道，举起武器警惕地指向门外，担心是外部敌人入侵。
“是内部！能量读数极度紊乱！‘母体’核心正在遭受未知攻击！”响尾蛇看着便携式探测器，惊呼道。
顾承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他紧紧盯着座椅上双目紧闭、眉头紧锁、脸色苍白如纸的宁姝。他能感觉到，她正在经历一场无法想象的凶险战斗。
“坚持住……宁姝……一定要坚持住……”他只能在心中无声地祈祷。
意识深渊中，那场决定命运的较量，已到了最后关头。白色的自由之火，能否焚尽那暗红的灭绝序列？宁姝的意识，能否在系统的反扑中幸存下来？
答案，即将揭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