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异域阴影

四十八小时在高度紧张和周密准备中飞逝。当宁姝坐上顾承泽安排的、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，驶向郊外一处不对外开放的私人机场时，她仍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。

几天前，她还是一个在厉家老宅挣扎求生的囚鸟，如今却要远赴重洋，去闯一个神秘组织的龙潭虎穴。命运的车轮转动得太快，让人眩晕。

顾承泽坐在她旁边，闭目养神，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。他换上了一身低调的深色户外装束，少了平日的商界精英气，多了几分干练和冷硬。随行的只有那个名叫“阿战”的贴身保镖，以及另外两名看起来沉默寡言、眼神锐利的男子，是顾承泽从境外调来的精锐。

一切都在无声中进行。私人飞机是架小型商务机，内部经过改装，通讯和导航设备齐全。起飞过程异常顺利，没有遇到任何盘查或阻碍，仿佛有一张无形的网为他们提前扫清了障碍。这反而让宁姝更加不安，顾承泽的能量，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大。

飞行途中，顾承泽递给宁姝一个厚厚的文件夹。“这是‘圣所’及其关联实验室的公开和部分非公开资料，还有目标区域的地形图、安保力量评估。抓紧时间看熟。”

宁姝接过文件夹，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、图表和卫星照片。“圣所”表面上的确是一家高端生物科技研究机构，位于南美某国一个相对偏远但风景秀丽的谷地，拥有先进的实验室和严密的安保系统。公开的研究方向是基因编辑、细胞再生和罕见病治疗，看起来光鲜亮丽。

但那些非公开资料，则描绘了另一幅图景：机构背后复杂的股权结构，与多家离岸空壳公司的资金往来，以及一些关于非人道实验和尖端生命技术滥用的模糊指控。资料里还提到了机构内部一个代号“涅槃”的高度机密项目，具体内容不详，但被认为是“圣所”的核心。

“涅槃”……宁姝想起厉沉舟那场旨在“复活”宁薇的仪式，心头泛起寒意。这两者之间，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？

她仔细研究着卫星地图和建筑结构图，试图将戒指内地图标注的入口和通道与实际情况对应起来。地图指向的是主体实验室大楼地下深处的一个区域，标识着那个星形符号。那里似乎是整个机构防护最严密的地方。

“我们怎么进去？”宁姝问。正面突破无异于以卵击石。

顾承泽指了指资料中的一页：“三天后，那里会有一个小型的、受邀参加的国际学术交流活动，表面是分享基因治疗新进展。我弄到了两个参会名额和相应的身份。那是我们混进去的唯一机会。”

学术会议？这倒是一个巧妙的掩护。但进入之后，如何避开层层安保到达地下核心区，才是最大的挑战。

“内部接应呢？”宁姝追问。她不认为顾承泽会毫无准备地硬闯。

顾承泽看了她一眼，眼神深邃：“有，但不能完全信任。到时见机行事。”

他的话留有余地，宁姝也不再追问。她知道，彼此之间的信任薄如蝉翼，有些底牌，不到最后关头不会揭开。

漫长的飞行在沉默和各自的思虑中度过。当飞机开始下降，透过舷窗看到下方那片被热带雨林环绕的、灯火通明的建筑群时，宁姝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。

“圣所”到了。

飞机降落在机构附近一个私属的小型机场。早有车辆等候，接上他们后，直接驶向预定的酒店。酒店位于机构外围的小镇上，看似普通，但宁姝能感觉到，从他们踏入这片土地开始，就处于一种无形的监控之下。

顾承泽表现得如同一个真正前来参会的学者，举止从容，与偶遇的其他参会者寒暄也滴水不漏。宁姝则扮演他的助理，沉默地跟在身后，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。

小镇宁静得有些诡异，居民不多，街上行走的很多都是穿着机构制服或研究人员模样的人。一种被严格控制和管理的感觉弥漫在空气中。

入住酒店后，顾承泽将宁姝叫到房间，摊开一张更加详细的机构内部地图（显然来自那个“不能完全信任”的内应）。

“这是最新的内部结构图，但地下核心区的细节依然缺失。”顾承泽指着地图上几个点，“我们的身份权限只能到达B2层。戒指地图标注的入口在B5层，需要特殊的通行权限。”

“怎么获取权限？”

“学术会议第二天晚上，有个高级别的晚宴，主要研究人员和机构高层都会参加。”顾承泽目光锐利，“那是机会。我们需要拿到至少一个高级别人员的身份卡，或者……找到一条不依赖权限的路径。”

他指了指地图上一个标注着“废弃物料通道”的区域，这条通道绕开了主要安检，理论上可以通往地下深层，但入口被封死，且内部情况不明。

“这是备选方案，风险极高。”顾承泽说。

宁姝看着那条曲折的通道线路，又看了看戒指内地图上那个隐秘的入口标记，心中忽然一动。她拿出戒指，再次对照内部地图的细节。

“也许……不用那么麻烦。”她指着戒指地图上一个不起眼的、与主通风系统相连的岔道标记，“这里，可能是一条被忽略的通风管道，直径或许足够一个人匍匐通过。如果能找到它的入口，也许可以直接避开大部分安保，到达目标附近。”

顾承泽凑近仔细查看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：“你观察得很仔细。但这需要精确的定位和进入方法。”

“会议开始后，我们可以借口熟悉环境，去公共区域实地勘察。”宁姝说，“我需要接近主体建筑的外围。”

计划初步制定，剩下的就是等待和见机行事。

学术会议第一天，流程枯燥而正式。宁姝跟在顾承泽身边，心思却全在观察环境和寻找可能的通风管道外接口上。机构内部的安保果然森严，摄像头无处不在，工作人员也都训练有素，眼神警惕。

下午茶歇时，宁姝借口透气，走到主体建筑外的一个休息平台。她假装欣赏风景，目光却快速扫过建筑外墙的各种管道和通风口。突然，她的目光定格在墙角一个被茂密藤蔓半遮掩的、看起来早已废弃的大型通风栅栏上。

栅栏的样式和位置，与戒指地图上那个岔道标记的推测入口，有七八分相似！

她强压住心中的激动，不动声色地退回室内，将这个发现告诉了顾承泽。

“晚上行动。”顾承泽当机立断。

夜幕降临，小镇陷入沉睡，只有“圣所”主体建筑依旧灯火通明。顾承泽和宁姝换上深色的便装，利用酒店消防通道避开监控，悄无声息地潜回机构外围。

借助夜色的掩护，他们躲过巡逻的保安，来到那个废弃的通风口下。顾承泽和阿战用工具小心地撬开锈蚀的栅栏，露出一个黑漆漆的、足够一人钻入的洞口。一股带着霉味和尘埃的冷风从洞里涌出。

“我先进。”顾承泽低声道，戴上头灯，率先钻了进去。宁姝紧随其后，阿战则在洞口负责警戒和接应。

管道内狭窄、黑暗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。他们只能匍匐前进，按照戒指地图的指引，在错综复杂的管道网络中艰难穿行。不知过了多久，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机器运行的嗡鸣声。

顾承泽示意停下，他小心地扒开前面一个通风口的百叶窗，向下望去。

下面是一个巨大的、充满未来科技感的空间。无数精密的仪器在运转，透明的培养舱里浸泡着各种难以名状的生物组织，穿着无菌服的工作人员在期间忙碌。而空间的中央，是一个更加庞大的、被多层能量屏障保护着的圆柱形容器。

容器的透明壁罩后面，隐约可以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，连接着无数的管线。

宁姝也凑到通风口，向下望去。当她的目光落在那个中央容器上时，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！

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和屏障，看不太清具体面容，但那轮廓，那身形……

像极了宁薇！

难道……厉沉舟的疯狂仪式，真的以某种科学的方式，在这里被实现了？！宁薇……真的被“保存”或者“复活”了在这里？！

就在她震惊得无法呼吸时，顾承泽猛地捂住了她的嘴，将她拉离了通风口，同时关闭了头灯。

下面传来脚步声和对话声，有人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！

“B5区生命体征稳定，‘涅槃’项目基础载体状态良好……”一个冷静的男声汇报着。

“继续保持监测，绝对不能让‘归零’计划出现任何闪失。”另一个略显苍老、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回应道。

归零计划？

宁姝的心猛地一沉。零……归零……这两个词在她脑中疯狂碰撞。

脚步声渐渐远去。黑暗中，宁姝能感觉到顾承泽的身体也绷紧了。他显然也听到了那段对话。

“归零计划……”顾承泽在她耳边极低地重复了一遍，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……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。

通风管道内，只剩下两人压抑的呼吸声，和下方机器冰冷的嗡鸣。

他们似乎，撞破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惊人、也更危险的秘密。而“归零”这两个字，像一道最终的诅咒，悬在了所有人的头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