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章 裂痕
安全屋的夜晚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。宁姝躺在陌生的床上，毫无睡意。顾承泽在客厅，她没有关门，并非出于信任，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。任何细微的声响都可能意味着危险，或者……背叛。
威士忌的酒劲早已散去，留下的是更加清醒的冰冷。顾承泽那句“零碰了不该碰的东西”和“你需要活下去的价值”像两根刺，扎在她的理智边缘。她反复咀嚼着这些话，试图从中剥离出真实的信息。
他的目标是“零”，这一点似乎可以肯定。但他对“零”的敌意，究竟源于商业竞争，还是私人恩怨？如果只是商业利益，以顾承泽一贯冷静权衡的风格，是否会如此冒险地直接介入今晚这种明显超出常规商业范畴的冲突？
除非，“零”触及了他的核心利益，或者……触及了他某个不能触碰的禁区。
那个禁区，会是什么？宁薇？还是……他自己？
一个大胆的、近乎荒谬的念头突然闯入宁姝的脑海：顾承泽对宁薇，是否也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感情？所以他才对厉沉舟的执念如此了解，甚至可能因此与“零”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？
这个猜想让她浑身不适。如果真是这样，那她现在的处境就更加诡异了——夹在两个可能都对宁薇抱有特殊感情的男人之间，而她自己，顶着这张与宁薇相似的脸。
她甩甩头，试图驱散这个令人烦躁的想法。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。当务之急，是那枚被遗弃在仓库的戒指。那是通往真相的关键钥匙，绝不能落在“零”的手里。
天刚蒙蒙亮，宁姝就起来了。她走出卧室，看到顾承泽合衣靠在客厅沙发上，似乎一夜未眠，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。听到动静，他立刻睁开了眼睛，眼神锐利，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茫。
“醒了？”他声音有些沙哑，“我让人送了早餐过来。”
餐桌上摆着简单的清粥小菜。两人沉默地吃着，气氛微妙而紧绷。
“我需要回一趟那个仓库。”宁姝放下筷子，直接说道。
顾承泽动作一顿，抬眼看着她：“你知道那有多危险。‘零’的人很可能还在附近布控，或者已经找到了戒指。”
“正因为他们可能找到了，或者还在找，我才必须去。”宁姝目光坚定，“戒指不能落在他们手里。而且，我想看看，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。昨晚的警报，来得太蹊跷了。”
她提到警报，意在试探。她始终不相信那场及时雨是纯粹的巧合。
顾承泽放下碗勺，用餐巾擦了擦嘴角，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：“不行。太冒险了。戒指的事情，我会派人去处理。”
“你的人？”宁姝挑眉，“顾总，你的人能完全信任吗？阿成小组里，会不会也有‘零’的眼睛？”
这话问得相当直接，甚至有些挑衅。顾承泽的脸色沉了下来，眸中闪过一丝冷光：“宁姝，注意你的言辞。顾氏的内部事务，还轮不到你来质疑。”
“我不是质疑顾氏，我是质疑我们现在的处境！”宁姝毫不退让，“‘零’能精准地找到宁家，能在我进入仓库后立刻布下天罗地网，这说明我们的行踪几乎透明！在这种情况下，你还能保证你派出去的人绝对干净吗？如果戒指被他们‘找到’然后‘上交’，我们得到的，只会是一个被调包或者毫无价值的假消息！”
她的分析切中要害，顾承泽沉默了。他当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。与“零”这种级别的对手交锋，任何环节的疏漏都可能是致命的。
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良久，他做出了让步，但附加了条件，“但一切行动听我指挥。如果情况不对，立刻撤离，不准擅自行动。”
这是目前能达成的最好妥协。宁姝点了点头：“可以。”
上午九点，一辆外表普通、内部却经过防弹改装的轿车驶向了城郊的废弃工业区。顾承泽亲自开车，副驾驶上坐着一位宁姝没见过的、眼神精悍的年轻人，是他的贴身保镖之一。阿成和他的小组被留在了后方，负责信息支持和策应，这本身也透露出顾承泽对内部人员的不完全信任。
白天的化工厂遗址更显破败荒凉，阳光也驱不散那股阴森感。他们没有直接靠近昨晚的仓库，而是在远处找了个制高点，用高倍望远镜仔细观察。
仓库周围静悄悄的，似乎空无一人。但仔细观察，能发现一些不自然的痕迹——比如某个窗口反光的角度不对，像是隐藏了观测设备；比如地面上的车辙印虽然被简单处理过，但依旧能看出不属于废弃车辆。
“有埋伏。”顾承泽放下望远镜，语气肯定，“至少有两组人，交叉监视。”
宁姝的心一沉。果然，“零”没有放弃。
“怎么办？”她问。
顾承泽沉吟片刻，对身边的保镖低语了几句。保镖点点头，悄无声息地下了车，消失在废墟中。
“等。”顾承泽对宁姝说，“让他先去探探路，制造点动静。”
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。大约半小时后，仓库侧面突然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爆炸声，像是某个废弃的油桶被引爆！紧接着，浓烟升起！
仓库周围的埋伏果然被惊动了，几个黑影迅速朝着爆炸点包抄过去！
“就是现在！”顾承泽低喝一声，猛踩油门，轿车如同离弦之箭，从一个隐蔽的缺口直接冲入了厂区，一个漂移甩尾，精准地停在了仓库那扇被宁姝撞开过的应急门外！
“快！三十秒！”顾承泽喝道，自己则持枪下车，警惕地警戒四周。
宁姝推开车门，冲进仓库。里面依旧昏暗，但比昨晚清晰不少。她凭借记忆，迅速冲向那堆金属零件！
戒指！一定要在！
她在杂乱的零件中疯狂翻找，手指被锋利的金属边缘划破也浑然不觉。时间一秒秒流逝，外面已经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交火的枪声！顾承泽的保镖显然在和对方交火，为他们争取时间！
在哪里？到底在哪里？
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，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、圆润的物体！
是它！蓝宝石戒指！
她一把将戒指攥在手心，转身就往回跑！
刚跑到门口，就看到顾承泽一边开枪压制侧面冲来的敌人，一边对她大喊：“上车！”
宁姝扑进副驾驶，顾承泽几乎同时钻进车里，车门还没关严，车子就咆哮着冲了出去！子弹打在车尾和后窗上，发出沉闷的撞击声，但防弹玻璃挡住了攻击！
车子疯狂地在废墟中穿梭，将追兵远远甩开。直到驶上公路，确认安全后，两人才稍微松了口气。
宁姝摊开手掌，那枚蓝宝石戒指静静地躺在掌心，幽深的光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秘密。
“拿到了。”她说，声音带着一丝颤抖，不是害怕，而是激动。
顾承泽瞥了一眼戒指，眼神复杂，但没说什么，只是专注开车。
回到新的安全屋，宁姝立刻将自己关进房间。她需要安静地研究这枚戒指，特别是内壁那幅微缩地图，以及如何与梳子符号结合。
她用高像素相机拍下戒指内壁的细节，在电脑上放大，仔细研究那些点线纹路。然后，她又拿出梳子符号的临摹图。
这一次，有了更清晰的地图，她尝试了更多的排列组合。终于，当她将梳子符号中一个代表“起始点”的标记，对准地图上一个极其隐蔽的、形似箭头的点线交汇处时，整个地图的脉络仿佛瞬间被激活了！
点与线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符号，而是构成了一幅清晰的、指向某个特定建筑物的内部结构图！图的尽头，标记着一个特殊的符号，像一个被圆圈环绕的星形。
这个符号……她似乎在哪里见过？
宁姝凝神思索，突然，她猛地想起来了！在厉沉舟书房里，她偷偷翻阅那些文件时，曾在一个被加密的、关于厉氏海外资产的文件页脚，见过一个类似的水印！
那个海外资产……正是南美那家“圣所”机构名下的一个附属实验室！
地图指向的，是“圣所”核心区域的具体位置和通道？！
宁姝的心脏狂跳起来！这不仅仅是地图，这是一张潜入“圣所”的路线图！是宁薇留下的？她为什么要留下这个？是为了给后来者指引，还是……她自己也曾经想潜入那里？
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，但一个清晰的行动目标也随之浮现——她必须去南美，去“圣所”，亲自揭开最后的真相！那里可能有宁薇下落的答案，有“零”的秘密，也可能有她自身命运的解答！
她走出房间，找到正在客厅查看保镖伤势的顾承泽。保镖手臂中了一枪，但只是擦伤，并无大碍。
“我要去南美。”宁姝直接开口，将打印出来的、经过解读的地图放在顾承泽面前，“戒指里的地图，指向‘圣所’的核心实验室。答案就在那里。”
顾承泽看着地图，瞳孔微微收缩。他抬起头，看着宁姝，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……一丝极力掩饰的震惊。
“你破解了地图？”他的声音有些干涩。
“是。”宁姝没有隐瞒，“我需要你的帮助，顾承泽。安排行程，提供资源。这不是请求，这是合作。你要对付‘零’，我要真相，我们的目标在‘圣所’交汇。”
顾承泽久久没有说话，他低头看着地图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。客厅里只剩下保镖包扎伤口时细碎的声响和彼此压抑的呼吸声。
宁姝能感觉到他内心的剧烈挣扎。去“圣所”，无疑是直接闯入“零”的心脏地带，风险比在国内高出何止十倍百倍。这需要巨大的决心和魄力。
终于，顾承泽抬起头，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，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
“好。”他只说了一个字，却重若千钧。
他拿起内部加密电话，开始下达一系列指令，语气快速而冷静，内容涉及私人飞机、假身份、武器准备、境外接应点……俨然一副要打一场硬仗的架势。
宁姝看着他雷厉风行的侧影，心中稍稍安定，但那份疑虑却并未完全消散。顾承泽答应得似乎……太快了。快得像是他早就预料到这一步，甚至可能……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准备。
这个念头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寒意。但她没有表露出来。此刻，他们需要彼此。至于这脆弱的同盟能维持多久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
航线、身份、装备……一切都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中。出发时间定在四十八小时后。
宁姝回到房间，开始做最后的准备。她将那把黄杨木梳子贴身藏好。师父，如果你在天有灵，请保佑我，此行能找到所有的答案。
她望向窗外，天空阴沉，似乎风雨欲来。
跨越重洋，深入虎穴。前方等待她的，是最终的真相，还是万劫不复的深渊？
无人知晓。
但宁姝知道，她已没有退路。
